不寐(7)
这个笑,看得苏横莫名其妙。
前面的马车里,突然传出沈破的声音,“苏横,还有瓜吗?”
苏横立即应了一声,“还有几个。”
他随后问叶恭会不会骑马,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将手里的缰绳递给了叶恭。
无论如何,他不能看着一个女子步行,自己一个大男人骑马,并且,这女子还很有可能跟他家公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苏横交代了叶恭几句,快步追上马车,在窗口问,“殿下是想吃了吗?”
“不。”沈破缓缓道,“我是觉得,你挺想吃。”
他是嫌苏横多嘴,说多了话呢。
苏横看了一眼马车后面,只见叶恭原地一跃而起,轻飘飘落在了马背上,待到坐稳马鞍,一紧缰绳,策马而来。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潇洒飘逸,一气呵成,一看就是常年骑马的人。
苏横跳上马车,掀开门帘,坐到了沈破身侧。
他知道叶恭听力过人,不再刻意压低音量,对沈破道,“殿下,依属下之见,那位姑娘没有恶意。如果她当真想害殿下,昨夜就动手了,不会拖到现在。她留下,说不准,将来能助殿下一臂之力。”
马车颠簸了一下,窗口的布帘抖动,露出外面的风景,还有叶恭骑马时挺拔矫健的身姿。
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又好像什么都在意得很。
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沈破注视良久,若有所思。
因为路上沈破和叶恭的一番计较,耽搁了一些路程,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他们没有赶到原定的地点,只能露宿在山野中。
护卫们捡了些柴火,点起篝火,围成一圈,拿出干粮和酒水,解决晚饭问题。
叶恭喜静不喜闹,一个人找了个干净的地方,铺了些柴草,双臂交叠枕在脑后,慵懒地侧躺下来。
沈破也没有和护卫们聚在一起。
苏横从马车上拿了两个蒲团,放在背风方向,与沈破坐在一处。
一阵风吹过,篝火跳动,映得人脸上红光一片。
酒足饭饱,护卫们在一起闲谈,无聊之余,划拳吟唱家乡的民歌。
叶恭的目光,穿过层层喧闹,落在沈破的脸颊上。
棱角分明的骨相,舒润平缓的轮廓,五官清晰秀美,连最容易红的耳朵,都那么饱满可爱。生成这般好看的模样,一定有不少女子为之倾慕。
比如纤云,比如陈国女君。
在最容易动心的青春里辗转反侧,在相信至死不渝的年纪里邂逅相遇,在天长地久的美梦里泪流满面,哪怕到最后,只能在心底偷偷过完一生。
如此,甚好。
年轻,真好。
叶恭也曾年轻过,都懂。
大抵是沈破察觉到有人在看他,转过头朝叶恭望去。
叶恭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耳朵里,听到沈破的方向,有脚步声传来。她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脚步声在她身旁停了,少顷,身上一沉,一件斗篷盖了上来。
沈破的声音,一如当初那般好听,“天高风寒,更深露重,早点歇息。”
叶恭蓦地睁开了眼睛,这话,不是她曾经说给沈破的话吗,莫非,他带着记忆转生?
她翻身而起,径直盯着沈破的双眸,试图从他墨色的瞳子里,寻找熟悉的气息。
斗篷从她身上滑下来,落在她和沈破中间。
沈破的气息一滞,倒退了一步,“姑娘为何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叶恭嗤笑一声,坐了下来。
她真是天真,那可是银河。源自天上,下接忘川,止于北海。河水同宗同源。
除她以外,莫论人神魔妖,但凡掉落河中,哪个能留下一丝一毫的记忆。
叶恭敷衍道,“没什么,想到一件好笑的事。”
“既是如此,我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
沈破正要起身,叶恭突然攥住了他的手臂,沈破疑惑地望着她,“姑娘可还有事?”
叶恭捡起地上的斗篷,还给沈破,“这个,拿回去。”
他比叶恭更需要御寒。
“可是还在为昨夜的事,与我赌气?”
“没有。”
“那是为何?”
“我可以不食不眠,不热不寒,不病不伤,甚至,不会死。因为……”叶恭挑眉一笑,“我是仙子。”
沈破:“……”
还说不是赌气!
第4章 零零肆
前方是镇江,陈国至北之地,与齐国仅有一江之隔。
这里是两国商贩买卖交流、互通有无的地方,繁华的同时,免不了鱼龙混杂。
客栈这种地方,人员流动频繁,自是不能住的。苏横打听了城郊一处僻静的院落,环境不错,又罕少有人到访,倒是再合适不过,禀报给沈破后,便在此暂且安置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