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寐(63)
龙,长居于水。他在梦里,一直身处于深渊之中,倒也合情合理了。
云阙宫外,是北海之滨,叶恭时常在附近散心。
如沈破梦中所说,他时常会见到叶恭,那么,他为龙时,应该是住在北海。
北海,在八万年前,萧诺登基天帝时,将此处列为禁地,严令,三界之中,任何生灵不得靠近。是故,北海除怨灵之外,不见一草一木、一鸟一兽,世人常称之为死海。
沈破怎么可能住在北海?
见叶恭不说话,沈破以为她想到了一些不便启齿的画面。
他抬起眼眸,匆忙辩白,“梦里的你,不过是赤足在沙滩上走走,其他的,我什么都没看见。”
欲盖弥彰,一定是看见什么了。
时间过去太久,叶恭一时半会儿想不起,自己在北海边做了什么,能让眼前人的耳根红成这样。年轻人的心思,她是越来越猜不透了。
沈破也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即换了话题,“你身上的酒气有些重,为什么突然喝这么多酒?”
这一打岔,叶恭当真就忘记追问前面的事。
叶恭在手心里哈了一口气,嗅了嗅,好像也没有他说的那么重。
她满不在乎道,“约了安信怀和白芷一道喝酒,他们要玩飞花令,我输的次数太多,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藏在沈破衣袖里的手,突然被攥得更紧,连衣袖都在微微颤抖。
沈破耳根的红色消褪,取而代之的是转青的脸色,和双眸中似冰的寒意。
叶恭心道坏了,她没事在他面前提什么安信怀,还一起喝酒,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这个男人的心眼儿,就针尖那么大,可是容不了沙子。
赶紧想办法补救,不然,他又要躲房间里一个人生闷气了。
正想着,沈破拉起她,大步去了安信怀和白芷所在的地方。
时间过了那么久,他们两个还在玩飞花令。
空余的座位只有一个,沈破不等他们开口,已然坐了下去,随后,往自己膝上轻轻一拍 ,示意叶恭,“阿恭,委屈你,先坐在这里。”
叶恭大大咧咧惯了,从未试过做个娇滴滴的姑娘是种什么样的感觉,试试倒也无妨。
她向前走了几步,依言坐在沈破膝上。沈破手臂一弯,将她揽在怀里。
虽说看起来有些轻浮,但是,叶恭的身份摆在那里,谁人敢取笑?
倒是,玉萤的目光快要杀人了。
叶恭就是喜欢这种,别人明明气得要死,又不能拿她怎么样的感觉。
白芷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前几日,见到阿恭姑娘的时候,我还专程询问过你们的关系,姑娘亲口否认。今天看来,二位是已经……”
沈破望着怀里的人,笑道,“只要阿恭点头,就是了。”
白芷看着叶恭身上的布衣,忍不住说,“你们身份相差悬殊,当真不介意门户之见吗?”
沈破回答,“阿恭大量,不嫌我没出息。”
白芷的目光里闪烁着亮光,“在陈国的时候,阿姊就说过,殿下是位良人,将来不知道哪位姑娘慧眼识英,会嫁给你。等我回去,我就写信给阿姊,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叶恭一直在静心留意诸人的反应。望过来的四双眼睛里,有羡慕,有怨怼,有审视,还有,温柔。
看白芷的样子,她们姐妹似乎对沈破没有特别的心思。至于玉萤,眼睛里透出来的情绪,虽是对叶恭有敌意,却不像纤云那般含着赤裸裸的贪恋。
如果玉萤不喜欢沈破,先前为何要提起当年的旧事,让叶恭不得安宁?
思索间,其他人又闲聊了几句,玉萤上前,为四位斟满酒杯后,退到一旁。
沈破捻着酒杯,微微一笑,“既然沈某赶上你们的游戏,索性一起玩一玩。轮到自己答不出,或者重复的,罚酒一杯。”
本来,就白芷和安信怀两人玩着,甚是无趣,有沈破参与进来,会有意思的多。
他们无不赞成。
白芷是客,先出第一句,“花褪残红青杏小。”
安信怀紧跟,“梨花满地不开门。”
叶恭闷头了一会儿,好歹跟上一句,“柳暗花明又一村。”
沈破接,“报与桃花一处开。”
白芷:“东风夜放花千树。”
安信怀:“东风无力百花残。”
叶恭想不出了。
正要认罚喝酒,没等她碰到酒杯,已被一双修长的手抢了去。
叶恭按住沈破的腕子,摇了摇头,“酒助湿,对你身体不利。这轮本就是我输了,该我自己喝。”
沈破笑笑,“我们之间,分什么你我。”
他避开叶恭的手,当众仰头饮下。
酒杯还复桌上,沈破继续接了下去,“闲敲棋子落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