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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会唱歌(152)

“秧秧,我们去那边滑滑梯吧!——秧秧?!”

阿德叫不动,徐方亭只能出场,提醒谈嘉秧:“谈嘉秧,跟阿德去滑滑梯吧。”

谈嘉秧忘词一般,只懂哼哼唧唧。

阿德孜孜不倦拉人,嚷道:“走吧走吧。”

谈嘉秧尖叫。

阿德忽地甩开手,谈嘉秧又一屁股跌坐地上。

“哼,我不跟你玩了,你都不理我。”

“哎?阿德,不能这样子!”

阿德妈妈忙拉起谈嘉秧,又像上次一样心疼地问他有没摔疼。

阿德妈妈又教育阿德:“秧秧他是弟弟,你要让着他。你说话太快,他听不懂你的话。妈妈在家怎么跟你说的,小朋友不想去的时候,你就不要死活拉他走,不然会摔倒的,明白不?”

妈妈这一胳膊肘往外拐的举动,更是挑起阿德的醋意,早熟地绷着脸,像个小大人一样不说话。

徐方亭也是一顿安慰,说没事,不要紧,真不要紧。

谈嘉秧必然没事,在别人的混乱中,出淤泥而不染,继续仰头看排气口。

徐方亭循循善诱:“谈嘉秧,跟阿德滑滑梯好不好,你们是好朋友啊。来,拉火车?”

谈嘉秧最近对拉火车还有三分热度,这回从善如流,去拽阿德后衣摆,阿德神色松快,咧开嘴笑了。

火车头阿德走得很快,谈嘉秧再度踉踉跄跄,阿德妈妈又出声提醒叫他不要太野蛮。

两个小孩终于排队挽起滑滑梯,谈嘉秧依然没有沟通性语言,只会趴着滑下时,看着上面等待的阿德,兴奋地笑眯眯。

阿德妈妈在旁叹气,说:“有时我觉得我对他要求太严格了,我老公也这么说。”

她并非全职妈妈,在一家公司当领导,最近活不多,在家办公把任务布置下去便可以,是个热情大方的北方人。

徐方亭只能说:“我觉得阿德现在挺好的了。”

阿德妈妈摇头,说:“你别看他一身蛮劲,其实胆子挺小的,不会主动挑衅人,我还怕以后他上学被欺负。”

两人身份不同,一个是亲妈,一个只是保姆;两个小孩的能力也迥异的,她们所担心的维度和程度又各有差别。

谈嘉秧的困境不能挑明,徐方亭只能泛泛地说:“谈嘉秧家人希望他会多说一点话就好了。”

阿德妈妈柔声说:“这个你不用担心,迟早会说话的,我看他上学后活泼了好多。”

谈嘉秧的活泼建立在各种不听指令的行为问题上,徐方亭只能干巴巴笑了笑。

*

十月下旬,孟蝶出了月子后,徐方亭找一天周末再去探望她。

月子里,孟蝶在床上躺了半个月,除了上厕所洗澡基本不下床,就连吃饭也是婆婆端到床边解决。

孟蝶婆婆既要照顾孩子,又要做家务,阮明亮晚上下班回来,顶多逗一会女儿,双方便乏了。

孟蝶女儿一个月涨了2斤,身子骨硬朗一些,黄疸褪去,那些传说中的“胎毒”消失,肌肤透红,称得上可爱,徐方亭终于敢抱上一小会。

不一会,小姑娘哼哼唧唧,徐方亭差点问是不是饿了。问题还没出口,她已心惊肉跳:原来她潜意识也把宝宝哭闹和饥饿联系在一起。

“应该是饿了……我正好也涨了……”

孟蝶娴熟地接过襁褓,冷不丁掀起衣摆就给小姑娘塞奶,小姑娘果然小手扶着咕叽咕叽吸起来,孟蝶扶着衣摆,低头笑看着。

徐方亭被这一场面打了个措手不及,忙扭开头掏出手机胡乱翻看。

以前在仙姬坡,一堆女人围坐聊天,就有女人边聊边奶孩子,周围人还问她奶水够不够,日常饮食如何,准备多久断奶。阿婆会说自己儿媳奶孩子的情况,阿婶会回忆自己奶最后一个孩子时的经历。

孩子不吃了,“饭碗”还晾在空气里,嘀嗒冒水,女人继续撩着衣摆往前挺了挺,问孩子还吃不吃;等孩子推开她,确实不吃了,女人才旁若无人地放下衣摆,无缝衔接进话题里面。

这种场面第一次震撼到徐方亭时,她还没上初中,对性知之甚少,却已有了羞耻意识。

她总是能在周围年长的女性身上找到“以后我也会这样”的宿命感。

晚上洗澡时她特意低头看自己的,又平又粉,只在受凉时冒出小尖尖,想象以后会变大,变长,分泌液体,甚至会被孩子吃黑了——徐方亭没来由一阵毛骨悚然的恐惧,难以启齿,无人能排解。

小学低年级的时候,她曾经恐惧死亡,跟徐燕萍大哭。徐燕萍给她一块零花钱,说有钱就不会死了,竟奇迹般安抚了她。

而这次恐惧的问题,徐方亭觉得没有答案,那时她身边没有一个同胞可以逃避怀孕生产的性别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