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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会唱歌(149)

徐方亭看谈嘉秧开始玩饭,估计吃得差不多,便问他是不是吃饱了,又教他表达“我吃饱了”,拉过一张空椅子,让谈韵之把他搁他们中间,玩一辆功能较精密的玩具校车。

谈韵之低头把自己五分裤的饭粒摘干净,吃饭的速度终于有所提升,不一会便进入喝汤流程。他一手挎着碗口,跟电视剧里演那些侠客豪士拿喝酒碗似的,看着谈嘉秧,偶尔来一口。

徐方亭终于得空表达疑惑:“小东家,你为什么要给我戴高帽啊?家庭老师?”

谈韵之愣了一下,又闷一口,才说:“怎么了?你现在基本不用做家务,不是相当于家庭老师吗?”

徐方亭侧过身,一腿拦着谈嘉秧的椅子,变成扶手,盯着他说:“家庭老师比保姆好听么?”

谈韵之搁下汤碗,打开纸巾捂住嘴,擦拭干净才慢慢说:“你的劳动价值跟家庭老师同等。”

那就是变相肯定她的疑惑,众所周知家庭老师的入行门槛比保姆高,相当于给她和自己都抬价了。

徐方亭下意识轻轻摇头,说:“我觉得我算不上。”

谈韵之习惯性叠纸巾,说:“你看我给你开的工资,怎么就算不上?”

徐方亭陷入沉思。

纸巾在他手中又变成结结实实的小方块,谈韵之说:“等你以后一个小时的工资几百上千,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徐方亭下意识道:“可是我以后工资不会这么高的。——不是我能力问题,是行业性质。”

谈韵之眼中有光,反问:“你以后想在哪一行发展?”

两个人默契地跳过徐方亭现在不上不下的窘况,不必刻意强调,内心自然相信:她的确有能力,不会一直当小保姆。

徐方亭不假思索道:“就、谈嘉秧这一行,你懂吧?”

谈韵之垂眼瞄了下安安静静独自玩耍的小孩,轻轻点头。

徐方亭压低声说:“你看高功能在孤独症中不到三分之一,这部分小孩还可以融合进普校,更多低功能的只能放养在家,像我哥那样,这样的家庭根本支付不起昂贵的课时费,这一行整体倾向应该是公益性的。”

谈韵之挪近椅子,让他们三张并排在一起,也沉声道:“你知道北京星星雨吧?”[注]

徐方亭点头道:“创始人的儿子也是重低典,早期干预得好,能力比我哥强太多了。都会自己乘地铁,过马路情况那么复杂,”

早年国内大部分提供孤独症干预服务的民办机构都是家长自救式组织,星星雨便是内地第一家。因为医院资源有限,根本无法满足需求,即便二十几年后的现在,沁南市儿童医院每周只能给单个小孩排课两到三节,所以才会推荐到残联定点机构上课。

谈韵之说:“星星雨不是干预孩子,而是只做家长培训,把家长教会了,让他们回家自己干预孩子。——就是说,一个行业不止一种岗位,越到金字塔顶端,看到的世界越不一样。除了当孩子的老师,还可以当家长的老师,甚至老师的老师。——当然我不否认这一行应该坚持它的公益性和普惠性。”

谈韵之很少正经说话,更少长篇大论,也许校园氛围让他不知不觉收敛玩性,展示一个大学生的眼界,身上多了一股迷人的学术气息。

徐方亭现在得承认,小东家走进象牙塔,的确站得比她高一个台阶。

“嗯。”她认真地点了点头,除了钦佩,心里又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屈。

“那你……”纸巾团捏到极限,谈韵之兜在掌心抛接两下,“以后要上师范?”

“一直想上师范。”徐方亭说。

谈韵之把纸巾团轻轻掷进托盘,口吻莫名寂寥:“我还以为可以和你当校友。”

徐方亭扑哧一笑,道:“我进来,你都毕业了。”

“我这才大二,还有两年才毕业,”谈韵之说,“你要是明年回去……还是有一年机会……”

“再说吧,我以前就985边缘水平,隔了那么久,不一定还是这个水平的,”而且这里没有合适的专业,徐方亭忽然话锋一转,奇道,“小东家,我怎么在觉得你老想‘鸡’我?”

“……‘鸡’别人总比‘鸡’自己轻松啊,动动嘴皮子就可以了,”谈韵之忽然站起来,指了下眼睛快眯起来也不懂跟大人说困了的谈嘉秧,“你要自己逛逛感受一下吗,我给校园卡你?刚刚我们走的只是很小一部分,我可以带他回我宿舍睡午觉。可惜你是女生上不去。”

徐方亭伸手要卡,扯了扯嘴角道:“谁想上你宿舍啊!”

谈韵之的宿舍像大学这座城市里面的一个小区,外头围栏只防君子不防小人,透过铁栅栏里面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