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星星会唱歌(128)

他们的小孩也不过两岁左右。

那爸爸说:“人家妈妈以前是名校英语老师,能比的吗?”

“她可太能干了,开了一小班教自己孩子和同龄学生,‘鸡娃’挣钱两不误啊。”

谈韵之盘腿而坐,依然两手收进上臂之下,抱着胸膛,像个不倒翁往徐方亭那边歪一下,低声说——

“我们谈嘉秧能会一种语言已经很不错了。”

徐方亭以前说想考师范大学,有长辈第一反应也是:当老师好,当老师妙,一年有三个月假期照顾家庭,自己小孩自己教,不用花钱请家教,你不知道老师在相亲市场上多吃香。

她哑声问:“‘ji娃’是哪个ji?”

“打鸡血的鸡。”

“噢。”倒还挺形象。

“你以为是哪个ji?”

徐方亭说:“打激素的……不是,激励的激,哎,都一样。”

就像NT家长说“教育小孩”,而不像ASD说“干预”,徐方亭和谈韵之本质在“鸡娃”,但“鸡”的却是NT的天生拥有的基础项。普通小孩的家长“鸡娃”是把娃“鸡”进决赛,特殊小孩的家长仅是希望娃能获取参赛资格。

“打激素……”谈韵之偏开脑袋,恢复正常语调,奇怪盯了她一眼说,“小徐,你想什么呢?”

徐方亭讪讪辩解道:“打激素的效果也是变肥变壮嘛,像什么激素鸡……好啦,我知道意思不太好。”

激素这一敏感词,在小孩诸多的场所,变得更加微妙。

那对“鸡娃”父母疑惑而拒斥扫了她们一眼,老夫老妻默契对视一眼,凑脑袋说了几句悄悄话。

接待谈嘉秧的老师走过来,妆容精致,笑容可掬,自我介绍姓钟,以前曾在幼儿园当过老师。

幼儿园老师见多识广,不少ASD在园表现异常,不听指令,离群索居,后经老师反应给家长,被带到医院确诊,徐方亭她哥便是其中之一。

她一颗心提起来,以前到医院或机构评估,对方对谈嘉秧情况有底,家长反而有种交给专业人士的放心与踏实。现在这位老师不知内情,每一步都像摸底排查,谈嘉秧不知能将马甲捂多久。

钟老师在串珠架边逗了一会,谈嘉秧眼神闪烁,反应寥寥。

钟老师问:“宝贝,你叫什么名字啊?”

谈嘉秧无反应。

钟老师问大人:“我看他是快三岁,应该会说不少话了吧。”

没想到刚开始答卷便是失分题,徐方亭习惯在这种场合当发言者,道:“还不会说太多。”

“这样啊,那家长平常要多跟他说说话,刺激他的语言发育。”

“……是啊。”

钟老师指着一个三角形积木问谈嘉秧:“宝贝,告诉老师,这是什么颜色呀?”

谈嘉秧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钟老师换一个问题:“宝贝,那告诉老师,这是什么形状的呀?”

谈嘉秧直接将扒拉掉她的手指。

钟老师抬头说:“他还不懂颜色和形状哦?”

徐方亭忙说:“他懂的。——谈嘉秧,看这个是什么颜色?”目标物件是一块绿色正方形木头。

谈嘉秧全然投入新玩具,仿佛屏蔽一切外部声音,不耐烦哼哼唧唧,也扒拉开她的手,不给玩。

徐方亭像主动举手在课堂上回答问题,却当众答错,干巴巴笑了下,悄悄望谈韵之一眼,那边也是差不多眼神。

钟老师又说:“他平常是不是很专注在自己的事情上?”

ASD也过分专注于自己的事情,这一刹那,徐方亭敏感地怀疑她是否真的在刺探。

“……有点吧。”她含糊道。

钟老师说:“像宝贝这样的年龄,有一定专注力是好的。如果太过专注自己的事情,没办法配合老师的指令,也是有点不太合适。”

医生还讲究望闻问切,这个早教老师大概是火眼金睛,目测三秒即可诊断病情。

钟老师的武断建立在多年从业基础上,一方面令家长不舒服,一方面又像苦口良药。

徐方亭正组织词汇,只听谈韵之突兀地说:“那也不能打断他的兴趣,别说是小孩,就算大人被打断,心情也不会好。

她觑了他一眼,谈韵之大概是钟老师职业生涯里最年轻的家长,也是最刺头的一个。他又使出对付谈礼同那套“偏不好好说话”的魔鬼话术,暗示他生气了。

果然不像她一个小保姆,没有选择权,不敢正面回怼。

钟老师见多识广,秉着客户就是撒金财主,笑了笑说:“一方面要鼓励培养兴趣,一方面也要帮助建立常规,我们两边都牢抓,那是最好的。”

有个老师过来提醒钟老师教室已准备好,钟老师便叫上刚才的“鸡娃”父母,一块到游戏房间,和另外几家同龄的孩子上体验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