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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果效应(15)

作者: 冷血无情毛毛腿 阅读记录

宋玉一遍遍问他:“小北,我们放手,让他最后体面的,完整的,清醒的离开好吗?”

顾彦北没办法开口说话,他像突然被人夺走声带,每呼吸一口都带着咸凉的海水灌进肺里去,这种痛楚快要将他整个人都拆得分离崩析连骨骸都坠满沉重的铅,拖得他径直坠进黑暗地狱里。

他把哭到脱力的母亲扶到椅子上,拿起那只笔,却突然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接管公司以来,他每天都要在几十份不同的文件上签名,顾彦北三个字是父亲给的,他一天天长大,成为顾氏的绝对权利,可现在要他在一张薄纸上落下这三个字,真的好难啊。

视线里看见黑红色的黏稠液体落上纸面,氲湿了那些残忍的字体,同墨水融在一起变得一团糟。再然后眼前一黑,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20章

顾彦北再次清醒的时候,刚一动胳膊,一只暖乎乎的手掌就盖上了他的额头,睁开眼,是沈嘉树。他搬了条板凳坐在床边,小脸紧绷,难得见他这种紧张神色,顾彦北拿下他的手掌握在手心:“我没事。”

沈嘉树固执地挣开他,复又把手掌贴在他额头上。

顾彦北现在累得很,不想说话,只想抱抱他:“我没事了,你坐着冷不冷?要不要上来捂捂?”

话是这么问,可他手上一点也没要征求沈嘉树意见的意思,拖着人的胳膊就往床上扯,分了一半的被子给他,把人紧紧抱在怀里才罢休。沈嘉树出乎意料的乖,没有挣扎也没闹,任他抱着。

静了一会儿,沈嘉树突然开口说:“你生病了。”

因为整个人被埋在顾彦北的心口,隔着厚实衣料的声音显得闷闷的:“流鼻血,还晕倒了。”

“我知道。”顾彦北闭着眼蹭他柔和蓬松的发丝,手指不带一点情欲的在他背上游弋,像是安抚:“不是生病,是太累了......嘉树,我好累啊。”

他不知道沈嘉树能不能理解这种情绪,可他迫切需要一个倾诉的口子——

“我签字了.....在我爸的放弃治疗同意书上。没有办法了,真的没有办法了,我都试过了.....”他语无伦次,胸壁间盈满无处排解的悲伤:“他傲了一辈子,绝不想最后的时光像株了无声息的植物一样扎根在床上,我不敢看这样的他,可我也做不到放手让他去死.....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嘉树听见‘死’字的时候抖了一下,可有人比他抖得更厉害。他听见一种无助绝望的哽咽,藏在自己的头顶上。沈嘉树忽然觉得自己也痛,不知道怎么回事,沉重又陌生的情绪迅即包裹住他,他很无措,那种钻心挠肺的痛像是从顾彦北的心脏里生长出来,是削尖的藤蔓,一点点往自己的心口钻。

原来顾彦北是这样的痛吗?

房间里没有开灯,外面又在下雨,淅淅沥沥的声音像是永远也忘不掉的梦魇。顾彦北一直紧紧抱着他,身上热得发烫,后面说的话像是胡言乱语一样,沈嘉树有的听得懂,有的听不懂,后来他好像睡着了,可还是抱得很紧,挣都挣不开。

沈嘉树的手脚都被他缠麻了,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中途顾彦北迷迷糊糊醒过一次,抱着他换了个姿势——沈嘉树被他挪到身上趴着,枕着他的胸膛,终于免去当人肉抱枕的苦楚。

顾彦北的声音哑得不像话,身上也像个火炉似的越来越烫,沈嘉树都被他蒸得满身的汗。

他说:“沈嘉树,你永远也不准离开我。”

这声音里带着狠绝,仿佛食肉的饿鬼,一言不合就要将人撕扯得连骨肉都不剩下:“你所有的银行卡密码我都知道,你要是敢跑,我就把你的乐高全扔了.......不,你要是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让你一辈子坐在只能靠我推的轮椅上,知道吗?”

沈嘉树没应声,他就断断续续说着自己的威胁,“反正你也不会告状,我把你囚禁起来也没人知道......关在小黑屋里,不给吃不给喝......”

说到最后,声音又低下去,威风凛凛的狮子终于累极:“不准你离开我。”

沈嘉树伸手去摸他,摸到一片冰凉带着胡茬的下巴:“坏蛋。”

“对,我就是坏蛋。”顾彦北叼住他的指尖放在牙齿上磨,是真的用了十成力,沈嘉树忍住没吭声,借着从窗帘缝里透出来的一点光撑起手臂去看他——

顾彦北闭着眼,满脸倦容,好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小孩:“我只有你了,沈嘉树。”

他低声说话像是喃喃自语,一遍又一遍,怀里抱着的就是他的全世界:“真的只有你了。”

小星闪烁后的长风里,残破黑夜过去后的黎明即将到来,沈嘉树定定看了他片刻,重新伏到他胸膛上靠着,用脸蹭了蹭他的那片滚烫的皮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