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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镜花月(8)

作者: 程一诺 阅读记录

陶柏年回身坐下,凝眉,自言自语:“齐明睿不可能自绝,孙奎为何对外声称齐明睿自绝身亡,好生奇怪。”

崔扶风对齐明睿如何他看不出,却知齐明睿对崔扶风情根深种,便是只为崔扶风,齐明睿也不可能自绝。

齐明睿与崔扶风法华寺桃林里相遇之时,他恰好也在那里。

那日他陪母亲沈氏到法华寺上香,沈氏礼佛虔诚,每一个大殿每一尊菩萨都要叩拜,他不耐烦,转到寺后桃林透口气,他看到齐明睿,正想打招呼,忽见齐明睿身体紧绷,神情专注,他顺着齐明睿视线看去,崔扶风进了桃林,水绿色裙衫,身姿绰约,衣袂随着晨风轻扬,鲜丽的美人,粉嫩的桃花,更兼那一双眼睛明若秋水,潋滟澹然,引得他多看了两眼,齐明睿朝崔扶风走过去,两人眉眼交缠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陶柏年自也看出费易平想吞并齐家镜坊的野心,幸灾乐祸,打定主意坐山观虎斗。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等齐费两家斗得两败俱伤,陶家便能独霸铜镜行业,甚好。

传言齐明睿死了,崔扶风仍坚持成亲,他并不觉得意外,桃林偶遇崔扶风和齐明睿见面后,他有意无意留意过崔扶风,那是一个有着玉骨冰肌绝美容貌,性情却锋锐如长矛的女子。

那样的殊丽颜色,穿麻衣丧服想必别是一番韵味。

陶柏年举起酒壶,对着嘴巴,不再细斟慢饮,大口大口喝。

**

崔扶风骤然失态流泪后就再也哭不出来。

心头钝钝的麻麻的,总觉得在做梦,梦醒了,齐明睿好好儿站在她面前,浅笑着看她。

齐姜氏在婚礼结束后便倒下了,昏昏沉沉,崔扶风跟齐姜氏要了理事房钥匙,把齐家婢仆召到一处,对着名册一一认人,询问平时都做什么差使,接着分派工作。

董氏木呐无能,肖氏侍宠欺主母,她在娘家时虽没管家之名,实则庶务都是她带着暖云打理,骤然接齐家事务也不慌乱,齐明睿的丧事在她安排下有条不紊进行。

齐家涉嫌谋逆,都怕受牵连,亲友故交无数,竟无人登门吊丧。

二十三日,齐平回湖州,满脸虬结腮络胡子,衣裳沾满泥浆。

太湖上游下游俱打捞过,不见齐明睿尸身,又寻过往商船和海边渔民打听,都说没救过人。

虽说不见尸体,可湖水浩荡一望无际,生还的可能性基本不存在。

齐姜氏昏昏沉沉中睁眼,问得一句,又跌倒回床上。

请医煎药,又是一片忙乱。

崔扶风心中已不存奢望,饶是如此,听说了,仍扶着棺椁痴怔怔许久。

魂魄不能归乡,身后不能入土为安,那样温润的男子,不曾造孽,却在风华正茂之年惨淡结束一生。

齐明睿出殡一事提上议程。

齐妙哭了许多日,水晶糖糕人儿成了干瘪瘪的脱水酸菜叶儿,出殡路上,站都站不稳,还得婢子扶着。

齐明毓一路上眼巴巴看着崔扶风,视线就没离开过崔扶风。

崔扶风脑子里紧绷着一根弦,未敢恣意悲伤。

孙奎带着差役回湖州了,没传齐家人去府衙问话。

虽说未至更糟境地,然则,还需得孙奎把案子了结还齐家清白,齐家方得无忧。

不结案,大刀悬在头顶,不说齐家众人,与齐家有生意往来的镜行也都颤颤惊惊不敢订齐家镜,怕受牵连,齐家镜坊表面平静,内里却千疮百孔,若铜镜没有销路,镜坊不说保住此前的鼎盛辉煌,连维持下去都难。

丧礼毕,婢仆忙着撤丧幡挽幛收拾器盂,崔扶风正欲入内与齐姜氏商量对策,齐姜氏在齐妙挽扶下缓步走了出来,高高的望仙鬓,妆饰赤金花树,大红雀鸟花草大袖裙衫,金丝刺绣赭红大披帛,一路行来如火焰烧开般。

这是大家族祭拜家族或家主传位大典时长辈穿的礼服。

齐姜氏喘吁吁走近,并不进厅落座,吩咐把府里和镜坊所有人都召来,又命请族人,开宗祠。

“母亲要做什么?”崔扶风问。

“传家主之位给你。”齐姜氏招手,齐明毓从她身后走出来,手里捧着一个红漆匣子,齐姜氏打开匣盖,温声道:“这是家主令。”

制镜之家的家主令黄铜制成,椭圆形铜镜状,正面玉石般润滑,“齐氏令”三个浮雕大字,背面外圈文字家主令文,内圈浮纹饰是一只山兽,技艺精湛,兽眼嵌着黑曜石,威风凛凛,凝驻着百年世家的贵重与矜持。

崔扶风愣住,稍一思量便明白了。

眼下齐家老的老少的少,的确只有她接任家主一条路可走。

这几日打理家事,令出必行,婢仆未有半分违拗,自己当家主府里下人想必无人反对,镜坊那边的镜工唯愿主家安稳,阻力不大,怕只怕齐家族人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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