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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镜花月(281)

作者: 程一诺 阅读记录

镜坊赚钱多,镜工们的俸禄自然也提高了,大家欢天喜地,制镜热情高涨。

费家镜坊在罗氏手里苟延残喘如病入膏肓的老人,完全无法跟齐陶两家争锋。

崔扶风不再穿胡袍着长靴,每日大袖衫曳地长裙,鹅黄柳绿,榴花红梨花白,堆高鬓,戴金钗玉簪,插步摇贴花钿,家里调脂弄粉,街上逛逛,茶楼里听听曲子。

这才是女人过的日子嘛。

雪沫欢喜不已,加倍用心安排崔扶风的起居饮食,精致而讲究。

然而,崔扶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颓败下去。

就像盛开的鲜花,花时过后凋零。

外表看来,她的皮肤更粉嫩了,脸庞红润。

然则,雪沫贴身服侍,又如何看不出来。

崔扶风败的是精神,像被抽了骨头失了支撑般,活着的只是血肉,思想已经死去。

什么都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也许是之前打理镜坊忙忙碌碌,突然没事做了,太闲了。

雪沫惶恐,悄悄找齐明睿。

齐明睿找齐姜氏,让她把府里庶务交给崔扶风打理。

齐姜氏不愿意,在经历过被儿子、媳妇和下人架空,说话无人在意的日子,她想牢牢抓住什么,比如支配权力。

不想跟儿子生嫌隙,齐姜氏道:“你回来后我就想交给风娘了,只是风娘当会很快害喜,妇人怀孩子时很辛苦,到孩子落地,要忙的更多了,把庶务交给她,我怕她太累了。”

“母亲顾虑有道理,暂且不要了。”齐明睿没坚持。

孩子!

如果怀上孩子,也许一切就不同了。

从长安一路回湖州,到回湖州后,两人一直同房,同床共寝。

十多年渴望,三十岁,正当壮年,如狼似虎之时。

崔扶风没拒绝亲热。

齐明睿做不下去。

崔扶风没有沉溺没有情动,她在害怕,身体无声地抗拒。

他不想勉强她。

崔扶风这些年的苦,接管镜坊后,齐明睿更清晰地感受到了。

一个女人,不会制镜,对营商一无所知,却在最后让镜坊上下奉她为神明,唯她命是从。

她为他,为齐家付出太多了。

他心疼她,不想她有一丝一毫的委屈。

三月初三,齐明睿没有去镜坊,早上起床后,亲自给崔扶风穿衣裳,梳髻。

窗扇半开,春风穿堂入室,帷幔轻扬,风里一股春日花香。

齐明睿往崔扶风髻上插了一朵桃花,刚摘下来的,鲜艳粉嫩,映着腻白的粉面,灼灼生春。

崔扶风沉默看着面前镜台上双雁镜,镜坊里制出金银平脱镜,贴金银背镜,螺钿镜,每一种都比双雁镜精致,但她没换。

齐明睿弯腰,下巴抵到崔扶风肩膀上,柔声说:“风娘,法华寺桃花开得正艳,咱们今天一起去赏桃花,可好?”

“好!”崔扶风闭眼,头颈后仰,跟齐明睿更紧密地贴在一起,借以填补心头空虚。

她喜欢齐明睿,齐明睿是她的夫,她的天,她的神明。

崔扶风跟自己这么说。

在齐明睿回来前,在以为齐明睿已死时,她无数次拒绝陶柏年,她从不认为自己喜欢陶柏年。

但是在齐明睿回来后,她忽然发现,陶柏年不知何时,已在她脑子里生了根。

法华寺禅房中,陶柏年说:你有没有想过,你跟齐明睿其实不是一路人。齐明睿是水,你是火。齐明睿清雅自持,而你却爱憎热烈,齐明睿若是没死,你们不见得会幸福。

崔扶风当时不认同

她认为,齐明睿自持之余,也会不顾世俗规矩,去法华寺桃林守着等她。

而她,也会为他压下心中烈火,心如止水为他守寡。

但是齐明睿回来后,她深切地感受到,她和齐明睿性格差别太大了。

崖州初相见那晚,长安城脱困后,齐明睿曾短暂地失控,后来,便是温水清溪,春日暖阳,透澈沉静,和煦温暖。

他清雅矜贵,大家在他面前不敢高声,更不说发火,不由自主臣服,揣测他的意愿,按他的喜好行事。

崔扶风能在陶柏年面前拧眉,怒骂:“你放屁。”

在齐明睿面前,却万万说不出。

她们是夫妻,至亲至近,却隔着薄雾淡烟,她从不敢越雷池。

他是清茶,醇香淡淡。

但是她喜欢酒,浓烈灼热。

贪官除,百姓安居乐业,法华寺香火更盛,桃林里桃花开得更艳,一望无际,粉红的霞色晕染,花香扑鼻,清晨的空气清新甜软。

落英缤纷,阳光照在花枝上,跳荡着活泼的春意。

崔扶风看齐明睿,制镜人家因制镜时铜液经常溅到手上,祖传下来的除了高超的制镜技艺,还有独特的除疤膏,齐明睿脸上狰狞的疤痕在擦了除疤膏后,已淡得几乎看不出来了,一袭白色云锦小翻领胡袍,贴身顺服,玉树临风,洁白馥郁,姿仪丰美,一如当年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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