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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镜花月(235)

作者: 程一诺 阅读记录

“撑得住么?撑得住就梳洗了去镜坊吧。”陶柏年收起怅然,一脸淡漠。

她不过一旁看着,不用脑也不用力,自是撑得住的,倒是他劳心费力最好休息些时,崔扶风启唇又合上,这时这么说像是关心他,再不想跟他粘粘糊糊不清不楚的,应了声好,回房梳洗。

昨日相处了一日,官坊镜工对崔扶风和陶柏年的态度好了不少,有不少人还向陶柏年和崔扶风请教制镜之技。

崔扶风好笑之余,感慨不已。

匠人都有一颗对工艺的痴心,正因如此,技艺才能不断得到改进,器物越来越精美。

午后,蔡池和陈伦忽地来了,一改昨日的冷落,对崔扶风和陶柏年嘘寒问暖,陪在左右再不离开。

崔扶风诧异,看陶柏年,陶柏年眼底也有不解。

周围都是人,蔡陈两人又跟得紧,两人寻不到机会探讨,只好作平常之色。

申时末,再有半个时辰官坊便要闭门了,镜工们微有懈怠,蔡池左右瞧了瞧,道:“两位当家能得皇后褒奖,想必有过人之技,池甚钦慕,能否请两位当家亲自浇铸铜镜给我们看看,学习一二。”

武皇后懿旨便是让他们教授技艺,蔡池提议并无不妥,陶柏年笑着应下,一行人进了浇铸工房。

扑面腾腾热汽,镜工们都是穿着无袖衫绔摺裤,光着胳膊,腰间扎汗巾,齐家镜坊里镜工都如此,崔扶风也没有不自在之色。

蔡池拍手,“都把手上的活麻利做完,站后面去,好生瞧崔当家跟陶当家制镜。”

镜工们先后退开,陶柏年走到其中一个铜液锅边的操作台前,崔扶风走到他背后作观看之态,她的技艺远不如陶柏年,打算藏拙。

“崔当家,你到那边去。”陈伦指一旁陶柏年左侧操作台。

崔扶风无法推托,只好走过去。

操作台台面半人高,宽约一臂,里面与人头顶齐平的高铜液锅炉,台面有镜范,崔扶风拿起,正要往里冲浇铜液,忽听擦擦之声,面前阴影笼来,高高的铜液锅向她倾倒。

“小心!”闪电破空,似尖厉的叫声,陶柏年冲过来,左手用力把她推开,右手抬起反向推铜液锅。

铜液锅倒向一侧。

“快跑!”一声比一声高的惊叫,镜工们纷纷往外跑。

崔扶风双腿软软抬不起来,眼睛圆瞪,视线里只剩陶柏年推铜液锅的一只手,那只手已不能称为手了,血糊糊一片,发出滋滋滋皮肉灼烧的声音。

铜液锅滚动,隆隆巨大声响像怪兽发出的慑魂夺魄的咆哮“快走。”陶柏年没伤的左手发狠拽着她,跟着人群跑出工房。

天地空旷,晚霞斜照。

崔扶风耳膜震动,依稀听得陶柏年焦灼地问:“崔扶风你没事吧?”接着又是“我没事,别担心,这点小伤养一养就好了。”

怎么可能只是养一养的小伤。

制镜人全靠一双手,一双手比命还重要的,宁肯没了命,也不愿伤着一双手。

她知道他对她有情意,却没想到如此之深,令人无法承受。

恐惧凝成彻骨的冰寒,恍如有实质,从脚底腾空而起,直入肺腑。

崔扶风脑子深处浮起荒谬而绝望的祈求――陶柏年若是她心底视为明师,她七岁时遇到的那个人,该有多好。

她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怎么能忘了齐明睿!

自责像一把锋锐的冰刃兜头劈下,将崔扶风皮肉劈成千百块,碎尸万段的痛楚。

“崔扶风,你怎么如此不小心,把锅炉都弄倒了。”蔡池怒冲冲高声质问。

崔扶风看向蔡池,魂魄回到脑子里,一阵愕然,“蔡典事此话何意?”

“怎么?你想抵赖,否认弄倒铜液锅吗?”蔡池高声道。

“我们看得清清楚楚,可以作证。”陈伦接口。

崔扶风看向镜工们。

众人满眼诧异意外,与她目光相触,怯怯地闪了闪,极快低下头。

他们不敢跟蔡池作对。

崔扶风抿唇,看陶柏年。

陶柏年左手抓着右手手腕,身体不停发抖,眉头紧皱,眼睛通红,看着她,嘴唇蠕动,却没发出声音来,疼得说不出话的样子。

崔扶风狠狠咬了一下唇,哑着嗓子道:“蔡典事,谁的责任以后再追究,先请大夫给陶二郎治伤要紧。”

蔡池瞥了一眼陶柏年,不言语。

“陶二郎伤的这么重,若有差池,蔡典事也脱不了干系,我们又跑不了,蔡典事何不行个方便。”崔扶风沉声道。

蔡池一动不动。

崔扶风咬牙,扶住陶柏年往外走。

“把他们拦住。”蔡池叫。

陈伦抢前一步堵住崔扶风去路。

蔡池走到官坊门外,大声喊报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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