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花月(205)

他教镜工，更方便，他俩不拘谁学都没镜工学的快，还不如由镜工来学。

崔扶风相信他说到便做到。

两家同行，竞争关系，他却这般毫不藏私。

商人精于算计逐利而为，他是镜痴，为了能有大把大把的本钱下在铜镜上，更是将商人本质发挥到淋漓尽致，肯这么做，其中原因不难明白。

崔扶风低眉，心中烦躁更甚。

齐明毓嘴唇蠕动，不想领陶柏年的情，但是又不想崔扶风担忧牵挂自己，沉默了片刻，拱手：“多谢陶二郎！”

离家多时，三人都是归心似箭，一路快马加鞭，十一月五日中午回到湖州城。

铺了青石板路的湖州城很干净，马车行人井然有序，正午阳光温煦地照着，跟齐州相比，湖州城的冬天格外亲切。

齐府如旧，精心呵护的树木在冬日里仍绿意氤氲。

“总算回来了。”齐姜氏一手牵崔扶风，一手拉齐明毓，满面的泪。

“让母亲担心了。”崔扶风歉然，抬眼四顾，微有奇怪，“妙娘呢？”

她和齐明毓进府动静不小，下人欢呼叫喊，齐妙当是知道了，怎么没过来。

“她呀，这些日子都不着家，想见她不容易。”齐姜氏微嗔的口气，眉眼间却都是笑意。

崔扶风心里有不甚好的预感。

果然齐姜氏接着说的便是，她阿兄崔镇之一个月前回来了，齐妙这些日子天天去崔家找崔镇之，没在家中呆过。

如果崔镇之喜欢齐妙，齐妙嫁进崔家，苏暖云给崔镇之作妾，然后由苏暖云打理庶务，也不是不能解决。

然，断没妾室当家的道理，且，齐妙未必能接受崔镇之纳妾，苏暖云也未必肯作妾。

作为女人，崔扶风也不赞成男人三妻四妾。

回娘家路上，崔扶风不住按额角，颇感头疼。

事情比崔扶风想的还麻烦。

董氏反对崔镇之娶齐妙。

“母亲之前不是想亲上加亲么？”崔扶风讶异。

“谁知道她是那样的性子。”董氏撇嘴，颇有些不屑。

崔扶风无奈的紧，“我婆婆面前，母亲可别露这样的神色，免得伤亲戚和气。”

董氏张了张嘴，看一侧苏暖云。

“夫人前些日子要去找齐夫人，让她约束齐娘，被我拦下了。”苏暖云低声道。

亏得拦下了。

崔扶风惊出一身冷汗。

齐姜氏疼齐妙如眼珠子，捧着宠着，重话都不舍得说一句，董氏若是去那样说，不仅是打齐姜氏脸，还是扎她的心。

母亲这是有苏暖云打理家事，日子舒心，端起来了。

“你婆婆教出那样的女儿，还不让人说了。”董氏不满。

崔扶风沉了脸。

齐妙性情极好，只是不适合做崔家这种糟乱家庭的媳妇罢。

“青楼那种地方是小娘子能去的么，她还拉了你阿兄去。”董氏接着道。

崔扶风愣住，看苏暖云。

苏暖云轻点了点头，“齐娘让阿郎带她去了，还去田间找农人，街头巷尾与乞儿交谈，酒楼里喝了酒大吼大叫，路上见着长得好看的男人女人，扯住了让人给阿郎画像……”

这还真是齐妙干得出来的事。

不过，也是她阿兄喜欢干的事。

无拘无束，随心所欲，肆意张扬，浑不把世俗规矩放在眼里。

两人可真是志同道合了。

崔扶风沉默，半晌问：“阿兄跟妙娘今日去了哪里？”

“听说没出去，在府里。”苏暖云小声道。

“我去瞧瞧。”崔扶风起身。

苏暖云欲言又止。

董氏喊：“你别去的好，小心瞧见不该瞧的。”

光天化日，能有什么不能瞧的。

便是有，崔镇之和齐妙都不是小孩子，当会紧闭门窗不让人瞧见。

崔扶风不以为然。

陶柏年是镜痴人尽皆知，崔镇之其实可以称为画痴。

除了丹青，对别的都提不起兴趣，名与利在他眼里皆是浮云，钱多钱少完全不在乎，不饿死能接着绘画就行了。名么，又不能使他丹青之技更上一层楼，更不值关注了。

若不是在意母亲、姐姐和妹妹，女人与男人的区别他可能都弄不清。

生得好，又有那一手丹青绝技，不乏女子爱慕他，但靠近后，都因他对女人漠不关心而失望离开。

齐妙跟崔镇之以往认识的女子都不同。

她完全不在意崔镇之的冷淡，她跟崔镇之相处，两人之间也不会冷场，她那张嘴很能说，叽哩呱啦没停过，啊呀哦哇语气词特别多，跟她在一起，崔镇之不自觉总想笑，心情没来由的好。

她很会找乐子，比崔镇之还不在乎世俗规矩，依恋家庭，却又没有束缚的观念，十八岁，一点成亲生儿育女的想法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