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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粉了个菩萨(4)

作者: 麦田雪人 阅读记录

这对山人父子被压在了断木下,程良拿了撬杆,使劲撬木头。

问题是木头太大了,程良得压着一头,把另一头翘起来。

父子俩分别压了两头。

压一个,起一个。

程良站在中间,难过得快哭出来。

隐约有了白发的父亲,还有十岁出头的男孩。

孩子已经昏过去了。

父亲哭喊着:“救孩子······”

程良搬了石头,帮父亲抵住,努力撬孩子那边。

父亲那边的重量一点点加重,他喊着:“救孩子······救孩子······”

声息渐渐有些缥缈了。

那边的孩子脸色乌青,呼吸微弱。

程良手里被木刺扎的鲜血淋漓,默不作声用身体压住撬棍。

等到大树干终于挪开了一步,那边父亲被压到失去知觉的腿有了些许感觉。

“好疼啊······”那个父亲说。

程良流着泪,拼命抬树。然后他听到那个父亲说:“小伙子,救我吧······”

程良豁然愣住。

那个父亲继续:“他快死了,救了也残疾,活不了多久。救我吧······”

程良说:“他还有救!”

那个父亲摇头:“总得顾着活着的人,我家里还有老母亲。”

程良不想放弃,但是那个父亲抱住了树干,让树木变得更重。

程良重重吸了口气,拿着他的撬棍,走到了那个父亲那边,开始撬。

他想:还来得及,等会儿救孩子,还有救。

然而太久了。

等到父亲出来时,已经过了很久。程良弓着腰,没了力气。

那个孩子压在重木下,呼吸急促,脸色竟然红润起来。

那个父亲终究有些难受,爬了过去。

孩子嘴唇喃喃,他看着天:“妈······”

孩子叫了几声,便再也没了声息。

而孩子的父亲,偎在一边,却没有得到一个眼神。

父亲颤颤巍巍伸了手过去,终于触在孩子脸上。

这是自己的孩子,是惟一的儿子,是自己亲着小脚丫长大的宝贝蛋。

然后,他“哇”的一声嚎了出来。

等到了医院的时候,孩子早就凉了,那个父亲的左腿彻底跛了。

程良的手上扎了太多不干净的木刺,最后被切掉了左手的三根手指和右手的两根手指。

到此为止,还算是惹人泪下的故事。

但是后来,他们回了家,程良的哑母哭了几场,但她到底是个从草原到大山的、经过事的女人,很快就想开了,开始为孩子张罗养身体的药了。

我儿做好事,是积德。这个哑女人乐观地这样想。

但是那个父亲回了家,家中的老人和妻子始终无法接受孩子死去的事实。

他无法说出自己为了活命,便放弃了孩子的故事。

“好疼啊”

“他活不下去了”

这是事实,可是他没办法把这种事情说给自己的家人听。

所以他本能地选择了更容易解决问题的方法。

那个司机。

“本来我和孩子都能活的。是那个司机,是好心,却粗手粗脚,把孩子压死了······”他哭着这样说。

“好心办坏事······”家里的老奶奶哭喊。

爷爷抽了支烟:“是好心啊······”

“不必让他给娃儿偿命。”

“用条腿吧。”

程良的哑母拿家里的麦子和村里人换了几只老母鸡。

等她回家时,看到自己的儿子趴在地上,下半身全是血。

一群手里拿着砍刀的山民就要离开。

哑母扔掉母鸡,疯狂冲上去,被拦住。

她飞快地比划,却没人看得懂。

一个年纪大的山民低声说:“你儿子好心办坏事,把我孙子压死了。可他也帮了我儿子一把,所以我们不怪他,只要他一条腿算是陪葬就好了。”

哑母的喉咙里发出撕裂的吼声:不是他啊!不是我儿子啊!

然而没人明白这个哑巴想说什么,他们清理了带血的刀,便离开了。

在潘敬艰难混日子的时候,这些惨烈的事情,也在静悄悄地发生着。

后来的日子很平静。

残疾的程良和他的哑母一样,不再说话。

而他的哑母,将儿子的伤口养好后,身子一下子垮了下去。

程良卖了父亲留下来的大车,好生将自己的母亲照顾地妥妥帖帖。

然而,这个哑妇人撑了一年又一年,终究还是死去了。

又过了一年。

城里的潘敬化着妆,看到了经纪人拿过来的报纸。

双成县大瞎子山,屠村惨案!

程良攒了一年的耗子药,磨了一个月的刀,在深夜去了山里。

做了一直想做的事后,他没有多等,干干脆脆地了结自己,整个村,他只留了一个左脚跛掉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