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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的前妻(69)

还未进宫,我已是自乱阵脚。

而就在我将要进宫去陪表姐的头晚,正烦闷地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抱着抱枕,支着下颚冥思对策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强行踹开,当我惊愕地看去,当龙御夜一身龙袍疾步走向我时,我更是惊的瞠目结舌。

这么晚了,强行闯进我的寝房中,他……他想要做什么?

又惊,又惧,因表姐的关系,我对他又怒又怨,眼见他过来意欲将我从床上拖起,我情急地将满床的抱枕掷向他,惟恐他靠近我一寸。

满床的丝被、抱枕被我掷下床,龙御夜被我弄的狼狈不堪,我也好不了多少。仅着了寝衣的我没了丝被的遮掩,虽不至于春光外泄,却也蓬头散发,活像个疯子。

也顾不得自己的仪表了,只求不让他染指我一分。

他自一进屋来,就面色沉重,因为表姐的召见将我弄的精神错乱,也便没在意到他的异常。这时见他的惊怒不下于我,我一时愣怔之际,已被他强行拖下床,才要挣脱他,他已转身冲我吼道:“给我冷静下来,再迟片刻,你连太后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一句话如同一瓢冷水将我浇醒,我颤抖的,不可置信地确认:“你说什么?”

“太后吞金,等到发现时已经晚了。”他黯然地看我一眼,已将失神的我扯到了屋外。

我浑浑噩噩地被他捞到他的御马上,他一扬马鞭,策马直奔往皇宫。

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全身止不住地颤抖。面色早已在听到母亲吞金的时候惨白如纸,嘴唇也克制不住地哆嗦着。

秋天的夜晚已经是很冷了,千里驹一路往皇宫的方向狂奔,夜风拂在我本就冰冷的脸上让我的脸更像极了一块寒冰。龙御夜一路紧紧地拥着我,感触着我的哆嗦颤抖。他脱下他的明黄披风裹在我的身上,我还是很冷很冷。

心里早因恐惧而绝望透顶,像是置身黑暗的洞穴,爬不出来,又见不到光明;更像是不会游水的自己沉浮在海底,没有了呼吸,那种连胸腔里都闷进了咸湿海水的窒息。

不会哭,也忘记了该怎么流泪。直到在慈宁宫见到了奄奄一息的母亲时,我才哆嗦着唇,艰涩地唤出了一声母亲。

齐宕早让宫人带离了开来,龙御夜似知母亲有话对我说,遣退了宫人,携了表姐的手一起候在了内寝外。

我一直看着冷汗涔涔的母亲,看着她不时吐血,悲悯而怜惜地用那颤抖着的手抚摩着我的脸:“这是……娘与你爹爹的定情信物……你爹爹,齐国人,名叫高……粲。”

母亲抚摩着我的脸的手,无力地垂落。

母亲阂目的那一刻,我在胸腔里疯狂地喊着母亲母亲……可是喉间还是发不出一点声音,泪腺也干枯了,一滴泪都掉不出。

我是那么地冷静,那么地镇定。

甚至冷静地从地板上拣起母亲左手垂落时掉下的那块玉坠,原先包裹着那玉坠的一张手绢。

母亲与我爹爹的定情信物。母亲几个月来日夜抚摩着的那黑匣子里的东西吧。

将玉坠握在手心里,这样的暖玉,竟也暖不了我的体温。

慢慢地展开那手绢,熟悉的母亲的绣工映入眼帘: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赫然是《诗经?秦风》中的《无衣》。

《无衣》……我爹爹该是位征战沙场的将军吧,母亲,齐国将军的夫人?母亲与爹爹失散,母亲与父皇邂逅,这么巧的,与……父皇和齐国一战,将齐国军队驱逐出大周国境数百里外的时候吻合!

虽没有亲身经历那一战的飞沙走石,然而父皇在世时曾傲然与我描述过。我爹爹在那一战中是生是死!母亲会与我爹爹失散,爹爹显然吉凶难卜。

母亲委身于……与自己有着国仇家恨的父皇时,心里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听着父皇傲然地对我描述当年的战争时,母亲温柔的笑容下,心似乎如若一刀一刀地被凌迟?

虽然父皇对母亲的情意是真的,可若不是因为流着我爹爹的骨血的我,母亲何以会待在父皇身边苟且偷生这么久?母亲死志早存,如今父皇离去,我也已成家,且她心知龙御夜对我的照护,所以她终于死而无憾了?

母亲待在父皇身边的十五年里,是不是也存过与父皇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的心思?在父皇真挚的情意下,母亲每每动了杀机时,又心软了多少次?

……全不过猜测而已。

即使事实真如我所猜想的那样,我也不可能因为素未谋面不知是生是死的爹爹,而迁怒于父皇,迁怒于龙御夜或者大周国的所有人。大周皇室对我恩同再造。

甚至若是齐国再与大周国开战,让我选择去护卫一个国家的话,我会选择的是大周而不是齐国。

父皇,他是我弟弟齐宕的亲生父亲,大周皇室的所有人都是齐宕的亲人。齐宕的亲人也就是我的亲人。现在与我血脉相连的人,只剩齐宕了。★☆★☆★非○凡◇手□打△团→上弦歆月←倾○情◇奉□献☆★☆★☆

龙御夜和表姐进来的时候,母亲去世已有一柱香的功夫。我正用丝线串起那块玉坠,然后将它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又将那手绢小心收好,再拿了自己的手绢去擦拭母亲嘴角醒目的血迹。

一切表现的都太过正常。

正是这样的正常,表姐和龙御夜越发地不放心我。表姐主动下去交代宫人料理母亲的后事,让龙御夜留下来陪我。

已经顾不得去理会表姐让龙御夜留在我这里的大度,顾不得去紧张和忐忑什么。表姐临出去时,我只道:“一切从简,按照普通太妃去世的仪仗安排就可,不必太铺张。”

母亲也是不希望在大周国的宫廷里,大肆地因为自己的丧事而铺排的吧。

表姐看了眼龙御夜,见龙御夜最终点了点头,方才出去安排。

接下来便是守孝。齐宕依然不明白生老病死的道理,我对他说母亲走了,他也只是眨眨眼,以为母亲过不了多久就会再回来。他在母亲的灵前跪了一晚,然后支撑不住了。我看着心疼,让宫人们仔细地伺候了他去。

守灵的那七日天气都还好,秋夜虽有些冷,没有风雨天气已是万幸。龙御夜白日处理政事,夜晚都会过来陪我。

或许是因为我母亲去世的缘故,表姐对此也不介意。还嘱咐龙御夜好生照顾我,夜里长时间地跪在地板上别着了凉。

我连日来好好吃饭,不悲伤也不哭闹,看着我太过正常的表现,龙御夜总是皱着眉。一夜紧紧地将我纳入怀中,低声道:“你哭吧,就在我的怀里哭,没有人会笑话你。”

看着龙御夜连日来日夜不停息的忙碌国事与操心我,明显憔悴了许多的面容。我于是笑着吻他的额,“龙御夜,我身边的亲人越来越少了。你要好好的,龙天浚他也是我的亲人,他也要好好的……龙御夜你多保重。”

保重。

如同我一直苦心经营将我们的关系定位在亲人一样,龙御夜也一直将我们的关系与亲人拉远,而此时,听我以亲人相称他,他也不辩驳什么。

甚至我以此话向他请命,请求他善待龙天浚,他竟然应下了“好”字。

只以为我是因为父皇和母亲都相继去世了才说出这么一番话的,龙御夜全然没留意我最后让他多保重的几字那明显不同的话音……

早有私离京城之心,以往是因为母亲留于宫中,我多有顾虑。如今母亲已去,齐宕我会托付于他人。这京城我虽然留恋,却已经不是我该待的地方了。

帝王身份的龙御夜的情感是我难以忍受的,更不想夹在表姐与他之间难以做人。如今知晓了我生父何许人也,有着生父与母亲的定情信物,却给了我一个离开京城后明确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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