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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的前妻(252)

“看样子赶路来这里,得个好几天,这又淋了好几天,可要出人命的事,你们当儿戏呀!”

“知道她在城外站了三天的又不止我二人,这出出进进的兄弟都看到了,不也没一人在公子面前吭声吗?”

问话的人身边的另一人已回转身往城里走去,显然是去知会煌灼了,走了几步又回了头,对那两人道:“这回玩笑闹大了,你们先去请军医,祈祷她没事吧!”

问话的人接口道:“公子正好这几日旧疾发作,这下‘药引’倒是不请自到了,‘药引’若要有个三长两短,不说咱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公子怕也受不住。关键时候,怎么就都男子汉小心眼了!”

“你两个这回倒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令人刮目相看,往常怎么没见你两人遇事多积极啊!”

“你……”

………

神志恍惚中,感觉他从城楼里跑了出来,对,是跑出来的。过了好久,李制等人才跟上,手里还拿着給他送来的雨伞。

他的目光在将我全身上下一打量,已然定格。在那些铁卫各自不安的神色下,他慢慢走了过来,目光里说不出是怜惜,心疼还是自责。

这是我在离开江南竹舍,他病入膏肓的那次后,第一次正面的,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距离那次,已然过了一年。

他不像那次瘦的一把骨头了,身体,那因出来见我匆忙中没穿外袍,半敞的寝衣看的到他一如既往,结实紧箍的胸膛。除了几日前从铁卫的口里听到的,他这几日旧疾发作,脸色有些苍白外,他整个人是健康的。

这就好,这就好。

便很欣慰地想笑,可是明明是笑着的,却流泪了。还在下着雨,而脸上早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除了眼眶里的晶莹,还有迹可寻,万也辨不出我脸上有泪水了。但他显然是见到了吧。他抱的我那么紧,拥的那么紧……..

“无衣…….”

我没有应,因为我被依附在他肩上的脸,看到了他身后,那正看着我的两个铁卫。啊,其他的铁卫还好,那两个铁卫在枫山上出现过,他们也见到了我那日曾像现在被煌灼抱着拥着一样,那日也这样抱住四叔叔………

他们见到了。

我错乱地想,他们会不会误会我和煌灼…….

四叔叔啊!四叔叔才是我现在最亲近的人!!!

便想推开煌灼,可是多日未进食,又连续在雨天里站着,煌灼没来的时候,我还撑的住。现在知道煌灼到了…….煌灼到了就好,我知道的,无论我求他什么,他都不会拒绝我的,他都会那么温润,那么雅然地笑应我的。我知道四叔叔的事有着落了。

所以我一直紧绷的精神松懈了。一直因要见到煌灼的意志,在这一刻如愿以偿了,再无需用那意志支撑我疲乏的身体了,我可以暂时安心地,放松身心了。

所以,疲乏的,手足无力地晕了过去。也或许是睡了过去。总之失去意识了。

多日在雨天里过活,僵冷的身体在昏迷之后,是被暖和醒的。确实地说,是被一大桶热水暖和了血脉,舒服地醒来的。我身上的湿衣并没褪。

这里是等同于军营的煌灼的府邸,他不近女色,而下属们连酒都不允喝,更不用说在这里会有军妓,有侍女什么的。整个清一色的男人。

煌灼他是君子呢。虽然我们曾经是夫妻,而此一时彼一时,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大约是不会脱掉我一身的衣服,再将我安置在浴桶里的。

这里隔了一道屏风,每每李制等人将热水送来,便放在屏风外,煌灼只要见浴桶里的水冷了,就亲自替换热水。看那里被换了的好多水桶就知道。而煌灼就站着浴桶旁。我的身体深深地掩在了水底,且穿了衣服。如此他虽在内室,倒也不算非礼。

“你醒了?”煌灼的笑容一如子郁的笑容,本来就是一人呵。只是他不再是我的子郁哦。他看了看浴桶那些粗陋的木具,歉然笑道:“军营里只备有这些。”

我当然想象的到,也完全理解。亲自侍候人沐浴,就算往日征战沙场,住处再偏僻再简陋,他怕也是第一次。

只是想着自己置身浴桶里,虽然身上还穿着衣服,还是低了头看着水面,不好意思看他。他见我看着热水,以为我暗恼低质的热水净身之事,调侃道:“公主向来沐浴的香汤,雍城的煌灼也备不出。”

我勉强一笑,问他道:“我在水里泡了多久了?”

他道:“大约半个时辰吧。本来抱了你回来,想让你先睡一觉恢复体力。可一身湿衣,我替你脱的话,怕你事后生气。不换上干爽的衣服,你那娇弱的体质,少不了大病一场。所以赶紧让人烧了热水来。我军旅里的男人,战事上勤勉,私事上,他们和别人的军队毫无区别,都一个通姓懒。这大冬天的,洗浴也没个人用热水。倒是个个体质好,经的住。所以烧来这么多水,也费了半天时间。不过热水没到来前,我一直用内力給你驱着寒,浴水里又放了些药丸,军医来看过,也说无碍,当不会重病不起了。”

我闻了闻衣袖上的味道,“是有些药味。”

他拿了件干净的衣袍給我,笑道:“水该冷了,换了衣服起来吧。你知道这里没个女人,雍城差不多成难民收留城了,城里也没人经营商铺有衣服买的到。我的衣服,先穿着吧。”

我早就失去了挑剔的资格。

不过他的衣服对于我来说,实在太大了。衣袖我挽了好长一截,衣服的空间,装下两个我,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只得将腰带系紧。而衣服的长度……..我踏出浴桶,转过屏风,去外室见他的时候,手一直提着腰两边以下的衣袍。

抬眼见他看着我,心慌之下,踩到了袍边,直接扑倒在了地上。

在他的面前,总是莽莽撞撞,闹着让人恶寒的笑话。就如初见,让龙煌灼带着我这个‘龙家小姐’回他的将军府。为了不让我出丑,他到了自家门口,还回不成自家府邸。

这时扶起我,唇边依然只是挽一个隐忍的笑容,解围道:“大约好些日子没睡了,把这碗羹汤喝了,就去床上睡罢。”

是有好几天没睡了。自从离开梅庄,就没睡过了。六天,该有六天了。

喝汤的时候李制进来了,亲自送来了炭火。想来是为我准备的。依煌灼他们的体质,即使是冬日,室内该用不着炭火的。

唉,唉,四叔叔的卧室里,才入冬,就烧着好几盆炭火啦!

往年,四叔叔甚至常在冰冷的雪地上坐着喝酒,而今年的冬天……..

今年因为我,蛊毒发作,病入膏肓。

只因为我。

羹汤再喝不下去了,我已经离开梅庄整整六日了。四叔叔他还好吗?那些南疆的人攻过来了吗?他们抵抗的了那三拨南疆人吗?他昏迷着,醒过来了吗?四叔叔醒过来,见我离开了他,他一定很着急……..

啪嗒――

一滴眼泪落到了羹汤里,然后又是一滴,一滴接一滴。我也不想哭,可是一想到在与死神挣扎的四叔叔,泪水就止也止不住。

在四叔叔的面前,我和他一直笑着,一直笑着,明明知道那命定的结局,还是笑着。彼此都怕自己露出脆弱,让对方担心。而现在,四叔叔不在我面前,我不用勉强自己去笑啊。

“无衣。”我从悲伤中回过神来,透过水雾就看到煌灼漆亮的眼,那双黑眸奇迹般地奏效于安定人心的力量,话音也温和柔软:“你的来意,我听说了。不管是什么麻烦,我总是会替你解决的。别哭了。你先去睡一觉,等醒来了,要我帮你什么,你再说給我听。”

一见钟情的子郁啊,私订终身的夫婿呀,温润出尘的煌灼啊,我就这样错过了,就这样错过了……..

他抱起我往他的床边走,将我放在床上,走向他床边的一路,那不远的距离,他走过的那一路,天籁俱静中,好像踏的挽歌,好像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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