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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神的自觉(80)

作者: 文选与文 阅读记录

到了北温侯府,几个妇人扶着栖缅进了一精致房间,栖缅眯眼看了,正是她从前住在侯府里的那间,也是上次醉酒时借宿的地方。她既然已经“醉”,便不可轻易醒过来。

稍晚些,平夙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屏退下人,房间里只有她和栖缅。栖缅侧身卧在床上,背对着外边,被子滑落大半。平夙轻轻走过去,伸手将被子扯好,谁知栖缅忽的翻了个身,直面平夙。平夙居然吃了一惊,待看清栖缅是闭着眼时,才舒口气,眉头倒皱起来。

“爹——”

栖缅忽的长唤一声,惊得平夙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

“娘——”

两行热泪顺着栖缅面颊流下,因为侧身而卧,泪水很快滴到衣领上,湿了一片。此刻,栖缅仍闭着眼。

“为什么生下我,又丢下我不管?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世上怎么活?”

这话里带着哭腔,又含着怨气,带着浓浓的醉意,连着那未睁开的眼,便像是喝醉的人在说梦话。

平夙脸上的表情似乎在一瞬间凝结了,她慢慢坐到床沿上,拿出手帕为栖缅擦拭泪痕,动作轻柔和缓,小心翼翼。

栖缅对外边的说法是,她的父亲澹台高彦快到知天命的年纪才娶了一房妻子,生下她。她生下没几年,母亲便撒手人寰,只留下父女两个相依为命。事实上是,她父亲不过是跟一个女人“苟合”而已,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关系,生下的孩子可以入宗谱,孩子的母亲却不行。当年邻里议论纷纷,那个女人也不知是何时失踪的,很少有人知道内情,因此栖缅只说母亲是死了。

一个没有身份的女人,一个失踪的母亲,跟死了又有什么两样?栖缅不能阻止“澹台”这个姓氏带来的不便,又下意识地想要隐瞒亲生母亲的身份,目的都是一个——她想活得更接近普通的、正常的家庭,就像所有的孩子一样。

今天,栖缅或许是真的醉了,又或许只是借着酒后吐真言说说十几年的苦恼。她睁着迷迷糊糊的眼,拉着平夙的手,一边流泪一边说着往事,全然不管对方是否在听。她就这样对着一个算不得太熟悉的女人,说着一些掏心掏肺的话。

平夙就坐在那里,任由栖缅抓住自己的手,一直抓到出现红痕。她情绪应该有所波动,那凝结在脸上的表情开始松动,各种情绪浮现,但这些情绪渐渐消失不见,换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平静。对,就是平静,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

絮絮叨叨许久的栖缅终于闭上了嘴,歪着头,流着泪,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梦醒了。泪痕犹在,这样睡着肯定不会舒服。

平夙悄悄起身吩咐外边的人打盆热水来,亲自为栖缅擦脸。她的动作格外轻柔,眼神泛着慈爱的光,就像一个细心的母亲在照顾粗枝大叶的淘气孩子。

栖缅真正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头还有些痛,人是醒的。梳洗过后,前去拜见平夙,谁都没有提昨晚的事,就好像栖缅真的是一醉不醒睡到天亮,中间没有任何插曲。

平夙微笑道:“年轻人,少喝些吧,不要总是醉糊涂了。”

栖缅道:“夫人有所不知,我这是在试探自己的酒量。”

二人相视,都笑了起来。

第44章 入宫抄书

源时丰新婚燕尔,却没有陪着娇妻,仍像从前般侍奉在父亲身边。栖缅看了,暗自惊讶,那边源时丰解释说是为了修撰新的经书,不能轻易离开。栖缅犹自不信,却因此得了离开的机会。

一日,源弘謇说有几部要紧的书藏在宫中,外边没有,又不许借出来,于是他决定派栖缅去昭明神宫抄书。抄书是极无聊极枯燥的苦差事,要是在从前,栖缅肯定一口回绝,可此时此刻,便打了师命难为的主意,勉强自己应承下来。

源弘謇将一切安排好,栖缅只需要每日往返于住处和昭明神宫,施展抄书大功便可。因为这事,栖缅得以见识到出入神宫的令牌,那令牌上“失毁者死罪”几个字,让她蹙眉。

第一日入宫抄书,是在源弘謇带领之下,穿过宫门,栖缅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走了一段路,来到一个大湖前,湖心有座小岛,岛上有楼阁敞轩,便是昭明神宫的藏书之地。

源弘謇领着栖缅拜见了藏书楼管事,也是个巫师,姓蓝,蓝巫师手下还有一帮人。源弘謇说明来意,蓝巫师便命人寻了所要之书,挑个靠窗的敞亮位置,交代几句,让栖缅开始抄书。

栖缅开始人生中一段极为重要的抄书生涯。

源弘謇要求极高,栖缅不敢马虎应付,只能勉力静下心来,认认真真地写每一个字,生怕错了一笔一划。不能住在宫里,每日又是早出晚归,栖缅只好把午饭做好带进去,到了时候就啃几口。即便是这样,每日抄写内容也不多,离开前还得将当天内容校对一遍。看样子,真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