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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神的自觉(48)

作者: 文选与文 阅读记录

对面那位正是昭明神宫里高高在上的神烻,神国最尊贵的女人,而栖缅就这样不知好歹地坐在神烻对面,揉了揉骨头。

“拜见——”

栖缅猛地叩拜,对方动作却比她还敏捷,立时将栖缅扶住了。

“这是在外边,不必多礼。”

栖缅掌心冒着冷汗,偷偷瞧着神烻的脸色,果然是有笑容的,只是这笑容颇为隐忍。

“我没事,你们都起来。”

神烻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去年中秋那件事后,栖缅以为这位主上会就此消沉,谁知还蛮有兴致的,居然跑到外边来。

“你们不必跟着。”

神烻向前走了几步,回过头来说到,她向栖缅招招手,“栖缅过来,咱们聊聊。”

栖缅心下一惊,只道不好,莫非这神烻还要跟她算账?人家是神尊,她没有反驳的办法,只好忽视了源时丰忧虑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走到神烻身后,颇有狗腿子模样。

神烻不再说话,只是一直往前走,然后往高处走,一直到了又一个坡顶。这些小山坡上都是没有路的,只要能走的地方,就都是路,所以那青青小草起起伏伏,藏着几朵被踩断的野花。

栖缅悄悄回头看着其他人,发现他(她)们都跟在后边,小心翼翼的,不敢走远了。源时丰这次郊游,可算是看错了黄道吉日。

神烻背对着栖缅,面向一片开阔地带。她脚下踩的地方,是无数个小山坡的边缘地带,从这里可以看到一大片平整的良田,从这边坡底一直延伸到那边山麓。

“从这里,一直到那边山下,都是翊武公的田产。”

栖缅挺直腰,站在神烻身边,顺着神烻的所示方向眺望,那样的距离,就是纵马驱驰也会觉得远。翊武公桓茂家能有这样大的产业,确实令人惊讶。

“这只是翊武公田产的一部分,据说不到一成。”

这样宽阔的土地,还不到翊武公田产的一成,那翊武公一家的田产数目可想而知。翊武公只是桓氏最为显赫的一支,桓氏也只是十八勋旧中比较风光的一姓。他们到底兼并了神国多少土地?栖缅在那一瞬间懂了神烻的忧虑。

去年的中秋,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文尚仪已经被彻底定罪,关于他的初衷,自然无人理会。如今看看这辽阔的翊武公田产,总该有人体会到文尚仪的苦心。

栖缅看着那片辽阔的土地,想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辛苦耕耘,勉强温饱而已。翊武公有这么多土地,所求绝不止是温饱。这么多的土地,决不会是白白得到的,那些失去土地的农民,将何以为生?

“栖缅呀,”

神烻拖着长长的尾音,面色凝重,她回过身看着栖缅,“去年中秋之后,我已经是力不从心,只能眼睁睁看着了。”

栖缅感觉到神烻的哀伤,她想要安慰神烻,犹豫许久,到底不知该从何处说起。她是什么身份,神烻又是什么样的身份?天差地别,又如何说到一块儿?

“创业难,守业难,几十代人的荣华富贵,不是躺着就能守住的。”

神烻的话轻飘飘的,似乎随风飘走了,她面色苍白,并无血色,一对眸子像是染上了霜。

“栖缅惶恐,不能为主上分忧。”

栖缅想着书上写的,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她确实不能帮这位主上做点什么,中秋那夜,便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逼迫神烻,连一句话也不敢说。虽然她有足够的理由,在这个时候却无法面对神烻。

“你没有错,就文尚仪一个人,本来就没多少希望。”

神烻脸上露出释然神色,“到底年轻,不知天高地厚,非要跟那些老头子较劲。”

不知道她是在说文尚仪还是在说她自己,亦或二者兼有。神烻此时的平静,并不在栖缅意料范围之内。

“栖缅,说说你家乡的事吧。”

神烻忽然换了话题,语气轻快许多。她在山坡顶上盘腿坐下,又招呼栖缅一同坐下。栖缅瞠目结舌,她不知道这位主上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随意了,可也只好照办。

软软的青草被太阳晒过,带着阳光的暖意,不扎人。栖缅回忆起家乡的草地,似乎没有这样柔软,而且常常沾着露珠。她忽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

“哦,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说完这句话,栖缅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种身份地位的差别被暂时忽略了。她看了看神烻,觉得这位主上也只是个年轻姑娘,比她大不了几岁。

“主上,可还记得洵都的春天?”

“那是黏糊糊的,人也要发霉的感觉吧。太阳很暖,风吹着杨柳,飘来飘去,山上山下,都是绿的……”

神烻陷入了回忆,她仰头看着蓝天白云,飞鸟在太阳底下展翅飞翔,儿时无忧无虑的时光仿佛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