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燎站起身,进了厨房。
林诱在剁鱼头,剥出壳里的腮,被鱼刺钉得缩了缩手。柳萍皱眉,露出厌烦的表情:“你看看你!什么都做不好!”
她一把将鱼丢进水台:“滚开我来。你去把大葱切了。”
林诱低着头,额发垂落下来,掩住了半脸,像个疲惫的家庭主妇,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是伸手去拿大葱。
但她手腕被轻轻抓住,送回去。许燎的声音有温度,手心微烫,说:“我来吧。”
柳萍才看到他,但这里王瑜不在,她也没调整脸色,冷冷地剁鱼头。
许燎示意林诱:“你出去歇着,等吃饭就行。”
林诱呆了一会儿。
厨房有些拥挤,泛着饭菜的清香味。林诱后退几步站在门口,见许燎挽起袖口露出瘦削的手腕,拿起大葱冲洗,垂头切菜。
柳萍需要什么他就做什么,态度客气,但明眼人也能看出来,疏远着呢。
毕竟当着他的面骂林诱,看在是父母,他已经忍着没沉脸了。
菜弄完,他走到林诱身旁,给她的围裙解开,挂在门后的挂钩:“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他手腕戴着一块名表,没来得及摘,沾了水渍。袖口也有些沾湿。
许燎天生就是太子命,他做饭是消遣,哪里受过这些伺候别人的。
林诱低头,始终看着地面。
片刻,她头发被轻轻撩起,许燎不太娴熟、但认真地捋下胶圈,重新给她扎头发,扎得她整张脸露出来,又变成精神饱满的样子。
许燎指背碰碰她脸颊,说:“好了,没事了。”
第30章 “老婆。”
回到桌上吃饭。
林诱小时候, 很不喜欢把同学带家里来做客,因为父母随时喜怒无常,并不喜欢她招来同桌, 会当面训斥她, 让她自尊心受损。
那个时候,她害怕其他人来到自己家里, 看到醉鬼父亲和冷淡的母亲,不经打理的家庭, 与人悖异的亲子关系。
尤其是在许燎面前,她保留着一份少女的骄傲,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只想干干净净,独立地和他在一起。
可现在, 许燎已经来了,坐在椅子旁跟爸妈吃饭, 没露出不习惯的辞色, 也并没有对她侧目相望。
饭夹在碗里, 柳萍和林斌脸色不好,一昧地奉承王瑜:“你多吃点。这个鸡炖的很好,我特意买的乌鸡,听说是乡下土养的,比超市卖的冻鸡营养价值高多了!你吃你吃!”
他们不理许燎, 按理说许燎该尴尬, 但他神色自若,往林诱碗里夹菜:“吃鱼吗?”
林诱点头。
“给你夹一筷香菇?”
林诱又点头。
他往她碗里放,放完若无其事继续吃饭,也没想着跟她爸妈说话, 各吃各的,饭桌气氛十分诡异。
吃完饭八、九点钟,王瑜起身说:“时间不早,那我先回去了。”
柳萍没留着,笑眯眯站起来,也看了一眼许燎:“小许,那你俩一起下去啊,我就不送了。”说完,转向林诱,“你去烧一壶开水,我泡脚。”
赤.裸裸的逐客令,特意把林诱留下,不想让她跟出去,再加上林斌已经半醉,阴沉着脸坐椅子喝酒,每喝一杯“啪嗒!”重重敲下,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等他们一关门就要翻脸。
刚才酒桌上的气氛王瑜多多少少感觉到了,停在原地,看了一眼许燎。许燎看着林诱,说:“你过来一下,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林诱往他这边走,柳萍拉了个脸,拿围裙擦手。
林诱走到门口,被许燎牵着手腕拽出来。他说:“我车不知道停楼下哪儿了,你带我去看一下?”
柳萍喊了声:“诱诱。”
声音里的制止意思明显。林诱看了看站起身的林斌,说:“我下楼带他找车,找了就回来。”
林斌印堂隐隐发黑,似乎在隐忍,转头没说话。柳萍挥手不耐烦道:“去去去!”又说,“你别不回来哈。”
这句话挺像一个母亲对女儿半夜外出的叮咛。王瑜抬头看着门框。
林诱进门拿手机,又被她不悦地看着。出门,林诱浑身松了口气,后背那片紧绷的皮猛地松缓,牵住了许燎的手。
电梯里非常安静。
林诱有种茫然的感觉。很多年前的某一天,她被柳萍尖叫着“滚!滚出去!这是我的家!不是你的!”,她也从这个电梯出来,满脑子都是茫然和绝望,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不知道哪里有能接纳她的充满爱的归宿。
她走了很久,走出公交车,看到一直在站台边等她的许燎。
一路都憋着没哭的林诱,听到他低声的询问,忍不住嚎啕大哭。
当时许燎凑近看她的眼睛,少年身体渡送的热意拂过脸侧,就和现在手里扣紧的掌心温度类似,让她觉得安心,不再像漂浮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