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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90)

甄文君苦笑,没有说话。

阿熏走了,她倒在地上,不知道谁的血将她的头发沾成一块一块,眼泪安静地滑落,闭上了眼……

醒来时第一时间看见卫庭煦,以及她身后担忧的灵璧和依旧看不出情绪的小花。

“醒了醒了!”灵璧见她睁开眼,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姐姐……”甄文君看着卫庭煦,无力地唤了一声。

“别说话了,你伤得很重。”卫庭煦抚摸着她的脑袋,眉心轻蹙,疼惜道,“我真不该将你一个人留在那儿,只想着要锻炼你,没想到竟害你受伤。谢家人竟如此大胆,不仅杀了守在门口的护卫还将狱吏也杀了。你真是命大,幸好发现得早,不然的话失血过多恐怕你也……”

甄文君咳嗽了一声,握住卫庭煦的手。

“幸好我还活着……文君不怕死,只怕死了之后再也见不到姐姐。”

卫庭煦轻叹了一声,让她好好养伤,等她养好伤之后再启程。

“我不碍事的姐姐,不必担心我,切莫因为我耽误正事。接下来要去何处?我能行的。”

卫庭煦笑着摇摇头:“这阵子你就好好休息,什么也别想了。灵璧会好好照顾你,等你伤好些了咱们一块儿走。”

甄文君失落道:“都是我太没用了,若是我能勤学武艺苦练功夫的话,也不至于让重要的刺客逃走。”

“妹妹上进,等你伤好了之后就让小花教你些外家拳法吧。小花是武学宗师崇光大师的关门弟子,外家功夫跟她学肯定能有所收获。内家气功若是也有兴趣的话姐姐也能为你找位好师父。”

“真的?”甄文君双眼放光。

“不过有个前提。”卫庭煦轻点她的额头,“那就是乖乖吃药好好疗伤,一切都得伤好了之后再说,明白了吗?”

“嗯!三五天的我就能好了!对了姐姐……逃走的那个谢家女人抓回来了吗?”甄文君问道。

卫庭煦还没说话,灵璧狠狠地“哼”了一声:“来救她的人数不少,似乎也对周遭的地貌非常熟悉,他们的脚印只留在河边,似乎是沿着河逃走了。这条河从南崖一路往东流,十分湍急,借着水流这帮人如今恐怕已经出了南崖境内。这帮贼人实在可恶,谢氏阿熏,别被我再遇上,否则我一定会将她抽筋扒皮,以报今日之仇!”

听见灵璧这么说甄文君便放心了,看来阿熏已经离开。

卫庭煦正近距离地看着她,她生怕自己会不小心露出欣慰之情,急忙连续咳嗽了好一断时间,咳过之后腹部的伤口痛得她面部狰狞,这是真痛,卫庭煦肯定无法发现什么。

修养了三日甄文君能够下床了,腹部那一刀是被护卫扎的,本是冲着她胸口去要她命的,幸好她躲闪及时才捡回一条命,也留下颇多后患。下床后在院子里慢慢走了一圈,伤口隐隐作痛,只好随意坐在长廊上。

院子里的桃花开了,有几瓣落了下来,她抬手接住,用拇指轻轻抚摸脆弱又美丽的花瓣。

以前绥川谢家也种桃花,每一颗桃树都是她和阿母一起亲手栽培,阿熏最喜欢桃花,每年都盼望着桃花盛开时在桃树下习武看书。甄文君知道她喜欢,一直细心呵护着桃树,只待给阿熏一片灿烂。

如今绥川的桃花也不知道开了没有,有没有人再为她细心种桃花,讨她欢心……

“才走了几步啊就偷懒。”灵璧活动着胳膊从她身后路过,“就你这懒惰模样,伤什么时候才能好,还要我们等你到什么时候啊。”

甄文君低着头继续拨弄花瓣,没理会她。

“伤口怎么样了,还很疼么?”灵璧坐到她身边。

“疼啊,疼死了。”甄文君随口道,“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啊?”

“回绥川。”

“绥川?”

“对,这回是长公主临时收到了消息才来南崖收粮,最后的战场还是在绥川。毕竟绥川这次大乱乃是天大的机遇,谁能拿下绥川不仅能在大大争取到民意,更是能和洞春连成一线。”

“和洞春连成一线?”甄文君很敏锐地感觉到,“是要准备打战?也对……通往帝位之争到最后难免兵戎相见。”

“女郎对你抱有很大的希望,她说你是个奇才。”灵璧望着蓝天之下满院的春花,“只是有时太冒失了,几次身处险境实在让她担心。”

“她是这样对你说的?”

“女郎当然不会对我直说,但我能从她的只字片语中感受到,毕竟我从小就跟在她身边服侍她。她很少对人这么上心,小猴子,我很羡慕你。”

“是么。”甄文君心里万分复杂。

“干嘛这么低迷,还在想绝地逢生之事么?没觉得你是如此不堪打击之人啊。”

“还不许刚刚从阎王爷那边逃回来的人稍微低落低落了。”

“行,低落吧,但也不许太长时间。到绥川之后,才是真正的修罗场。”

卫庭煦在南崖等着甄文君康复,而李延意这急性子已经等不及赶往绥川了。

谢扶宸的行踪成谜,她有种不详的预感,只要多耽误一天的时间就越有危险。

虎贲军护着她行了三天的路,于南崖北边的小县狼烟县露宿。

皇家出行仪仗本来盛大,但李延意向来不在意这些,若是要安逸的生活她大可待在富丽堂皇的禁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既然为了理想抱负走出温床,她便是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区区崇山峻岭偏僻村落又能耐她何。

路过团团篝火,也没空接见狼烟县令,让大司农将他打发了。将帐篷内的跳蚤拍死,李延意将酒壶的盖子拔起,狠狠灌了几大口的酒驱寒。

越往北走越冷,她翻看着此次在南崖收获的钱物,大司农已经帮她盘点详尽,她过目后愤怒不已。如今国库空虚百姓潦倒,这些东南大族竟藏了这么多金银珍宝,加在一起相当于整个大聿半年的总收入。这些望族,世世代代吃大聿的俸禄享受朝廷的恩惠,却不想着回馈百姓,实在可恶。待绥川事成,一定要再回来好好向他们清算。不,小小南崖就能搜刮出这么大笔钱,其他的郡呢?若是一一查过去,恐怕会有超乎意料的收获。

李延意将竹简丢到一旁,酒劲上来总算有些暖和了。她将旧了的貂皮大袄又裹紧了些,忽然发现大袄上破了一个洞。什么时候破了她竟没发现。也对,这件大袄她已经穿了三年,穿着它跑了许多地方,也未曾有心思细细呵护它,破了也是在所难免。

看着破洞,李延意用手指挠着,自言自语地吟唱着:

“夜长不得眠,明月何灼灼。想闻散唤声,虚应空中诺……”

“你竟还记得这首歌。”

一个声音从烛台之后响起,李延意迅速起身将不离身的剑抽出。

“谁。”李延意下意识地质问之后,心里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谢氏阿歆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冷峻的眼神之下是一双紧抿的双唇。

“阿歆。”李延意将剑收了起来,丢到羊毛地毯上,一瞬间卸下所有戒备,即便阿歆的后背上那把青碧色的长剑剑柄闪着冷光。

“你竟对我丝毫不设防,不怕我一剑杀了你?”

李延意微微撅起嘴,的确没有一点害怕防备之意:“你若是要杀我便不会开口了。不过卿卿去了北线锻炼果然有所收获,竟能避开虎贲军的眼线偷偷进到我的帐篷之内。”

“不许这样称呼我!”阿歆脸色不善却又难免带些红晕,“南崖行刺你之人当真是废物,竟没能将你杀了。”

“哦?所以你还真是来杀我的?”李延意浑然不在意,转过身正面对着她,“若不是带着剑,这深更半夜的潜入的我帐篷内还以为是想要与我‘叙旧’的。”

李延意此话一出,阿歆立即将剑架上她的脖子。

李延意斜眼看着锐利的青锋,表情也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