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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82)

甄文君驯马时太过投入,全然忘记屁股上的伤。如今歇下来才发现伤口早已恶化,被僵硬的马鞍磨得全是血,灵璧将她窄袴撕下来的时候被血粘在肉上,痛得甄文君差点把脸旁的案几腿儿咬出一个坑来。

“现在知道痛了?你在马背上颠啊颠的时候多威风,有想过现在烂屁股吗?”灵璧将药水轻轻地抹在伤口上,伤口实在惨不忍睹,就连看惯了大场面的灵璧都牙软。

药水略有刺激,渗透进血肉间时辛辣感蹿得甄文君忍不住地哆嗦,直想喊阿母。

灵璧一边给她上药一边念叨她,让她下回别只想着出风头,回头吃亏的还是自己。

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回,灵璧从她闹市用包罗万象骗钱开始,一一细数她种种顾头不顾尾的罪状,越说越来劲儿,甄文君耳朵都要炸了,以前怎么不觉得灵璧啰嗦?

“被认错阿母就真的和阿母一样啰嗦了么!”甄文君忍不住开口道。

灵璧“嘿”了一声,“啪”地一掌打在她屁股上,甄文君“哎哟”一声大叫,回头怒视她:

“你干嘛!”

“屁股在我手里嘴还这么不老实,我看你的确是皮痒了,我给你松松。”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两人在院子里又闹又叫,甄文君提着裤子到处跑,灵璧追在身后左手棍子右手铲子,十分凶残。小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甄文君撞在她怀里犹如撞上一堵墙,手上一松裤子又往下掉,急忙拉住了。

小花看看衣冠不整的甄文君,再看看貌若疯子的灵璧,依旧是一副正颜厉色之貌:“女郎让我叫你们过去。”

“嗯嗯……就来就来,等我一会儿。”甄文君狼狈地跑进屋里穿戴整齐,灵璧急忙将棍铲丢到一旁,正了正发髻。

小花问她:“你与甄文君可有连枝之意?”

灵璧尴尬到脸红,急忙否认:“我当她是亲妹妹。”

小花并不深究,只是提醒她:“莫忘了自己的身份。大业未成,别想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甄文君在穿衣之前有所顾虑,不知今晚卫庭煦要叫她去何处。结合这几日之事,甄文君忽然警醒:莫不是要去见长公主?

甄文君将门推开,探出个脑袋问道:“小花,你为何没跟着姐姐独自跑到这儿来了?”

小花道:“女郎正在商议要事,我不便在侧。”

果然,连小花都要支开的要事,除了和长公主密谋之外还能是什么。看来她们抵达时机密要事已经说完,剩下的只剩部署,就像当初卫庭煦让她去收粮,没说为什么也没说收完之后交到什么地方去。卫庭煦就像布网的蜘蛛,甄文君不过是蜘蛛丝上纵横交错的其中一点,看不透全局便没有倾覆全盘的能力,卫庭煦果然在提防着所有人。

长公主如今会在何处,会见什么人?甄文君不得而知,让她不得不防的是谢随山如今也在凤溪城中,万一不小心在何种场合碰上他该如何是好?无论如今她变化有多少,难保他认不出这位昔日谢府花匠。即便阿母已经不在谢太行手里,也指不定谢随山还对她怀恨在心,若是在卫庭煦或是长公主面前拆穿她身份或是借此威胁,实在是件万分麻烦之事。

想到此处甄文君立即翻出她特地买来的胡服,正是凤溪城中流行的罩衫,浅浅的碧色如水面上飘着的荷叶,衬的甄文君可以调养的白皙肤色更显娇嫩。铜镜之内的模样甄文君十分喜欢,不知卫庭煦看在眼里会有几分欢喜。最重要的是这套胡服有块面罩,她随身携带着,若是倒霉碰上谢随山,她也好遮挡一二。

甄文君整理好出门,虽然上过药之后伤口灼痛感减轻了许多,但她还是不能骑马,只能坐进马车,艰难地弯腰趴在灵璧大腿上,尽量让屁股悬空。想想当年阿母揍她的时候,那巴掌还没落下来她嚎哭的声音都要掀翻房顶了,如今受了重伤还能嬉笑怒骂个没完,不知是真的长大了还是皮更厚了。

好想阿母啊。

幸好有灵璧陪着她,否则她该有多孤独。

从马车车窗看出去,她们已经经过了闹市,正往百姓居住的坊间而去。

马车停在一处僻静院落前,卫庭煦正独自坐在院中握着卷帙细细品读。甄文君当真佩服她的胆识,长公主行迹暴露诸多势力已然进入南崖,她居然还能淡定看书,莫非她已经和长公主商讨出了解决办法?

心里疑惑,当卫庭煦听见动静抬头看见她们时,甄文君立即甜甜一笑小跑着奔上去,忍着疼跪坐在卫庭煦身边,仰起的脸庞上一派眷恋之色,用甜软的声音问道:“姐姐可是打完了又心疼,生怕我挨不过疼么?”

卫庭煦打量她一眼,凤溪炎热,衣服款式大都是宽宽大大,材质也多用轻纱薄缎。甄文君发育有些时日,罩衫下隆起的两坨软软小山包长势喜人,她自上而下看了个清清楚楚。

卫庭煦笑道:“还会贫嘴便是无碍。你们到南方这些时日恐怕吃不惯这儿口味浓重的香料,我让人特意运来食材,今晚就让小花做几道地道的西北菜给你们解解馋,烤羊腿如何?”

一早出门被抽屁股而后又去买药,到这会儿工夫还没来得及捞口饭吃。本来不觉得饿,忽然听到有家乡菜吃,被各种味道怪异的香料折磨多时的甄文君仿佛一瞬间闻到了烤羊腿的香味和油脂滋滋作响的声音。

小花去庖厨里备餐了,甄文君对长公主一事十分挂怀,若是以前她恐怕还要寻思再三才好开口,如今卫庭煦抽她屁股抽得毫不见外,她也没什么理由再拐弯抹角:

“先前小花说姐姐在与长公主商议要事,我还当姐姐今晚是要让妹妹来出谋划策,没想到姐姐已经想到破局良策。如今凤溪城内充斥着南崖各大士族之人,各个心怀叵测在探查长公主的行踪,今日我还见到了谢家人。”

“哦?谢家人?”卫庭煦随口一问,竟不太在意。

“姐姐好像并不惊讶?”

“谢家想要杀我和长公主之人何其多,只是这些鼠辈永远都只会躲在暗处,若是被你发现,多半不是值得忌惮之人。”卫庭煦问道,“你见到的那人可是谢氏阿歆?”

甄文君纳闷卫庭煦竟一猜即中,好像早就知道阿歆来了:“的确是她,今日市集中群马受惊,仲计险些被马伤着,正是那谢氏阿歆救了她。之后她自报家门我才知晓她是谢家人,没想到姐姐竟神机妙算早就知晓。”

卫庭煦不以为意,也并不想解释,只道:“那些人不必忌惮,既然长公主的行踪已然暴露,那就让他们来好了。本来这次南崖之行除了收粮之外正是要探查南崖形势。如此一来倒不用费劲,周边州郡士族全都来了,谁是可合作之人,谁是该清肃之流,立见分晓。三日之后长公主便会设宴款待众人,请帖已经悉数派送。”

原来这便是她们的计策,不退反进,本是威胁王家一家顺势收粮,如此一来反而能迅速笼络整个南崖能臣征集幕僚,划清格局。

不得不说这两人胆略兼人,不知何为恐惧。

凤溪城东,姚府。

一中年满脸络腮黑须的男子行色匆匆地穿过花厅,来到姚家家主姚唯的书房前,虽然面色焦急却还是沉稳恭谨地唤了一声:“父亲,是我。”

屋里的人“嗯”了一声之后,他才推门而入。

姚唯正在作画并未看他,婉转几笔一只闲鹤跃然纸上,一旁跟了姚唯许多年的谋士葛昇道了声好,待姚唯含笑将笔放下,在旁干等了多时的嫡子姚霖才开口道:

“父亲,长公主已到凤溪,据说要宴请郡里各大豪族,定在了三日后于王家大摆宴席。”

姚唯没说话,端起茶来饮着,示意姚霖接着往下说。

姚霖接着道:“可整个南崖的大族甚至连周边郡县有些势力的高门都收到了请帖,唯独咱们姚家没有。父亲在朝当任尚书令十载有余,才从朝中退下来就被人如此看轻,实在可恨!长公主此举可是将我们姚家的脸当着众人的面丢到地上!父亲,我们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