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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75)

这几日朱毛三亲眼见证了这小娘子的厉害,如今她说得振振有词,心里难免信了几分,嘴上还是追问:“你肯定不会待在此处,等你一走谁来管那佃户?莫非还要我老朱出力?”

“不不不,我已经找到了合适人选。”甄文君这话一出灵璧诧异地看她一眼——你说的不会是我吧?

朱毛三:“谁!”

“步阶。”

“他?他如何能信?”

甄文君将昨夜步阶来找她一事说给众人听。

步阶回家之后找了大夫给妻子看病,大夫开了几方名贵的药后步阶问他妻子得的是什么病,还能活多久。大夫说夫人病无大碍,只要药别断,养上半个月的时间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这一副药需要十两银子,步阶明白若没有甄文君给的两百两,只怕妻子难以续命。

安顿好家里一切,让儿子好好照顾阿母,他脱去上衣背了长刀,去甄文君所住的客栈负荆请罪。

甄文君见他这副模样实在有碍观瞻,赶紧让他起来,抽了件衣服将他一身的排骨遮起来。

“我不需你请什么罪,若你死了稀世之才就此淫灭岂不可惜。若你愿意的话,我手中正有一件棘手之事寻不到有才之人来办,只怕你觉得此事太小,倒是委屈了你,教你大材小用了。”

步阶伏地拜道:“女郎蕙质兰心明智睿达,步阶愿为女郎效死输忠,竭力尽智!”

甄文君便让他留在此地打理田地,并询问他是否有改良土壤之策。步阶道:

“《齐民要术》有云,强土则而弱之,弱土而强之,重在和土。”

步阶博学广记,随意点到的问题都能侃侃而谈,甄文君将步阶所言一一转述给朱毛三。朱毛三虽是没念过多少书,但随军打仗多年,去过的地方不少,听甄文君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步阶心甘情愿为她所用,这成为她的第一位谋士,是甄文君在初初解开迷雾之局时便打定的主意。离开卫庭煦身边机会难得,她要抓紧时机布下眼线,培养自己的势力。这些人她不可能带回去,卫庭煦防心甚重不会容许身边带着不熟悉之人,正好留在宿渡办事,步阶正是最合适的人选。处心积虑将他收服之后良田可期,阿母的下落亦可期。

没有对任何人说,甄文君暗暗让步阶在夏季并不忙碌之时去大聿寻找她阿母的下落,这是最重要的事。只有将阿母夺回来她才能不受制于人。步阶机敏过人,以他之能或许真能有办法找到阿母。

告知阿母样貌特征之后步阶有些犯难,从甄文君言语间能感觉到她还有些事情不方便开口,他也不便多问,只说尽全力查探。

这头朱毛三接受了甄文君的条件,说三万车粮食绝不能少,能摆脱这大麻烦甄文君感天动地地更近一步以免他反悔,主动提出要和他结拜:

“我与朱大哥一见如故志同道合,不若今日结拜为异姓兄妹吧!”

灵璧简直要笑出声来,这皮猴子当真什么事都能做得出。

说着甄文君就要准备结拜的猪肉、鱼、蛋和酒,被朱毛三拽了回来。

“小娘皮莫说那么许多!三万车粮食乃是后话,你诈我在先,这口恶气老朱难咽,也无颜面对下属!若你能挡住我手中战斧三斧我便心服口服与你结拜,从此之后兄妹相称,神明共誓同生共死!若是你接不住,就别怪我老朱心狠手辣!”

甄文君丝毫不扭捏,大叫一声“好”,抽了小卒的刀挺胸道:“朱大哥乃是一言九鼎铮铮汉子!我就接你三斧!”

第54章 神初九年

灵璧没想到她竟当真要接招, 还未来得及阻拦朱毛三便抽斧砍来。酒楼里的食客和伙计全都吓跑, 甄文君持刀往上迎。就在刀斧就要相撞的瞬间她提刀一横,从窗外投进的阳光闪在刀面之上晃花了朱毛三的眼睛, 朱毛三被这一闪, 斧头歪歪斜斜一劈差点滑倒。

灵璧在一旁差点笑出声, 这屠夫当年走运不小心立了军功, 之后便不知长进成天酒池肉林地过活, 肚子圆的仿佛怀了六月, 空有一身力气却完全不是小猴子的对手。

朱毛三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回头要再砍时,只听周围一阵嬉笑, 他腰间一松双腿发凉, 腰带不知何时被甄文君抽走,裤子一掉露出白花花的腚。灵璧躲闪不及看了个正着, 差点瞎了眼, 火速扭身之时大骂甄文君没深没浅实在荒唐。

朱毛三急忙提拎起裤子, 连握战斧的手都腾不出来,一张黑脸竟泛出红晕:“妹妹别闹!快将裤带还我!”

甄文君也十分不愿解那大老粗的腰带。论起来朱毛三绝非她对手,可毕竟在灵璧面前,自己才学了几个月的功夫若掀倒了朱毛三恐怕就要重新引起灵璧的怀疑。这急中生出来的智让她自己都没眼看,两只手指嫌弃地捏着腰带一角,问朱毛三:“这最后一斧你劈还是不劈了?”

朱毛三性情耿直, 觉得此情此景相当滑稽, 便哈哈大笑起来:“妹妹鬼主意忒多, 老朱甘拜下风!好!先前的事便一笔勾销, 咱们俩今日就在此结拜!”

莫名其妙地打架之后竟结拜了,这事儿看得沓将老百姓一愣一愣的。

甄文君和朱毛三结拜之后返回客栈,王进已经恭候多时。

王进道他已经将粮食送去南崖,南崖嫡兄非常感激甄文君,想邀请她到南崖一聚,一睹巾帼英豪的风采。届时嫡兄将大摆宴席,请甄文君务必赏脸。

甄文君有些犯愁,当初她第一次向王进收粮时以为事已办成,便差卫家信使前去送信给卫庭煦,想知道下一步该将粮食送往何方。如今半个月时间已过,信使未回,卫庭煦给她的期限已到,被罚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她该继续留在沓将等待信使回报才对,可南崖王家嫡系若是能够结交,对她来说该是大有裨益,她又不想错失良机。

想来想去还是打算赴一趟南崖,让卫家随从留一位在此候着消息便好,反正一个月期限肯定是来不及了,还不如先做自己的事再说。

听闻甄文君要去南崖,朱毛三和步阶都打算跟着她去,甄文君统统回绝。这朱毛三太过鲁莽,别说不能带在身边免得让卫庭煦起疑,就算是卫庭煦答应她也不愿意带,扁头圆肚从头到脚就写了个“莽”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怕会坏她的事。而步阶更不能去,她刚刚豪掷千金买下田地,佃户也才找齐,马上开春正是要翻耕之时,不能离了看管调度之人。而在粮米之外,甄文君还专门留了十分之一的地打算种点更厉害的东西。

“文升,你当时在陷阱内的荆棘之上涂了什么东西,竟能让人瞬间失去知觉,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甄文君对此非常感兴趣。

“文升”乃是步阶的表字,步阶道:“回女郎,那乃是以神医华佗‘麻沸散’为引子,加入四种奇珍提炼而成的强效麻药,遇血生效,我称其为‘赛麻沸’。”

“麻沸散不是已经失传了么?”甄文君惊讶道。

步阶得意一笑:“只要有心便能找到。”

“好,你就帮我制作这赛麻沸。”步阶当真恃才傲物,连起个药名都要压华佗一头才罢休。

步阶道:“此药极难炼成,一年仅能至多只能炼出一合。”

“这么少?”

“只用一合,便能麻痹上千人。”

甄文君满怀期待道:“如此神妙之物普天之下也只有文升能够炼就。还烦请文升费心经营了。”

步阶感叹一番甄文君对自己一家的恩情,对自己无法跟随她一事又惋惜半天,文绉绉地说了许多,甄文君耳朵都要起茧他才作罢。

在沓将布局之后甄文君便和灵璧以及两位随从马夫,跟着王进的马车往南崖前进。

沓将与南崖比邻,不过一日就能抵达。

南崖位于大聿之东南,和沓将一样终年炎热潮湿,就连冬季也常能见到艳阳。丰沛的雨水常年不休,马夫穿了蓑衣悠闲地甩着马鞭哼着小曲儿。甄文君不坐马车,就喜欢自己骑马。她也要了一套蓑衣套在身上,蓑衣大了一圈,正好能够挡住更多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