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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70)

朱毛三在此地多年,早就听闻那王进刁滑奸诈之名,这模样单纯的小娘子岂是王进的对手?甄文君一双眼睛染上了桃红显然是委屈又恼怒,说明白了原委之后再瞧她梨花带雨的,让人心生怜意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怪罪,更何况此事的罪魁祸首乃是王进。

朱毛三忙一把拉住甄文君,劝道:“小娘子且慢,那王进最是泼皮无赖,小娘子娇滴滴的独自前去可不是人欺负?有我老朱呢!况且,这是卫明公的一番心意,又岂能被那老奴给糟蹋了,我带人去找他算账!”

甄文君一脸感激道:“那小女子就仰仗将军了!”

朱毛三当真让手下士兵拉着装粮的马车浩浩荡荡地前往王府找王进算账。灵璧一脸难以置信地对甄文君比了个大拇指:

“佩服。论无耻狡诈,那王进当真输你三分。”

灵璧刚对她竖拇指的时候甄文君还以为她当真要夸奖,都已经打好腹稿推说都是庭煦姐姐教导有加,没想到灵璧竟说她无耻……这话真没法接了。

随从马夫都兴致勃勃地调转马头跟着朱毛三往沓将城里奔,迫不及待要去看热闹。

到了沓将王府门口,朱毛三让人用那数千车发霉的粮食将整个王府团团围住,黑夜中架了柴堆点燃,不多时浓烟滚滚。

王进以为家中失火,急匆匆地带着家眷要逃出来,被朱毛三等人逮个正着。

朱毛三人高马大,拎着王进的脖子仿若拎鸡,将他提拎起来丢到霉米前,怒喝道:“狗肏的傻屌,居然敢欺我亲妹!哪只手撰的骗人契约,拉出来砍了!”

朱毛三这话没头没脑,王进听了个莫名其妙。士兵们大声应喝了一声,将他压在马车车头,抽出他的双手展开,明晃晃的大刀高举,朱毛三问甄文君:

“可是这只手?”

看到了甄文君,王进算是转过弯来了。甄文君仔细思索后道:“似乎这两只手都用上了,一齐砍了吧。”

朱毛三这头应承王进那头杀猪般惨叫求饶:“奶奶饶命!奶奶饶命啊!老奴狗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奶奶,还请奶奶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老奴这一次吧!”

甄文君弯腰看着王进吓得惨白的脸,问道:“二十万两买不买得好米?”

“买得!买得!不、不……银子我也不要了!还请奶奶开恩放过老奴吧!”

甄文君笑眯眯地让朱毛三刀下留人,将王进救了回来。王进腿软倒地,他一众妻妾家奴没一个敢上来扶他的。

“粮食在何处?我今夜就要。”甄文君说道。

王进捂着脖子眼珠溜溜地转,似乎又有别的心思。甄文君亮出匕首指着他:“想活命的话就别再使花招!”

王进哭丧着脸,说了实话:“娘子有所不知啊,不是我不想给好粮,而是我所有的好粮都被妖怪抢走了,我也在发愁那!”

甄文君皱眉:“妖怪?”

第51章 神初九年

“妖怪?”甄文君被王进气笑, “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这世上哪有妖怪?若是真有妖, 此妖竟要靠抢你粮米苟活, 岂不太惨了些?看来你还是满口胡邹!”说完她当即负手转身, 做撇他离去状。

“老小儿,我看你这双手是不想要了!”朱毛三声若洪钟, 熊熊火光之下一张屠夫脸上煞气十足,手提长刀上前来嘴里呜呀呀地作势要砍。

王进色若死灰,看见大刀逼近, 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忙闭眼高呼求饶:“别别别!容我解释,容我解释啊!老奴真的未说半句假话!”

甄文君转过身来,朱毛三也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说吧。”甄文君看他这番惊恐万状的模样似乎不像敢再说谎, 但要让她相信怪力乱神之事还真有点难。

王进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白汗,叹口气开始道:“起初我也不信这世上有什么妖魔鬼怪,只是这事儿实在太蹊跷了, 让老奴不得不信。”

甄文君:“说重点!”

王进拱手:“二位容我细禀。”

大聿缺粮草无兵可用早就不是什么机密之事,无论是北面的前线还是境内灾民都已经被榨干了油水,每一粒米粮都十分珍贵, 若此时有人能为朝廷解此燃眉之急当是大功一件。王进身居沓将,拥占千亩良田, 其他不多,要是论及粮食恐怕大聿境内所有士族都难以望其项背。

献粮邀功对整个王氏一脉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他们王家本就是望族, 来年铨选之际说不定能以此功选上四品大员。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王氏在南崖或许可更进一步,甚至有机会打入京城势力,而王进自己所求则是宿渡外交刺史的位置。无人肯南下蛮夷之地就任,故此位空缺多年,若天子能下诏任命自己,那整个宿渡将落入他的掌中,就连驻守在这儿的朱毛三等一众兵痞也要听令于自己。

王进从神初七年春就广聘农奴耕种,到了次年秋整整两载收获颇丰,所有粮仓都被装满。两个月前王进给南崖王家递了消息上去,说可进献十万车稻米。南崖王家接到消息之后大喜,立即清腾仓储,就等着他送米来。

王进的如意算盘打得响,十万车的粮食全都整入大车也有足足四千辆,怕是当今天子见了也会目瞪舌彊。

一切都装点妥当准备向南崖进发前夜,忽然有一狂生跑到车队驻扎之处大喊大叫,声称山中有妖将吃人,此行大凶!

见狂生一副精神错乱的模样,王进直接让人将他撵到没人的地方狠狠教训了一顿,让他不要装神弄鬼招人心烦。

那狂生被拖走时双腿在地上乱蹬,喊道:“红羊劫年祸乱不断,明日山中定起妖雾!且看你们这群愚夫谁能生还!”说完大笑不止,模样可怖,弄了个人心惶惶。

第二日为了赶路车队很早便出发了。因粮食甚多,王进不放心跟着车队一块儿去。

穿过稻田进了山中,刚走到半山腰原本晴空万里的好天气突然阴云密布。惊雷平地而起,一场倾盆大雨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运量车粮车队顿时乱成一团,运粮队的导从吴大力经验老道,几声呼喝稳住了车队,跟王进道:“王公,雨势太大且山路陡峭,如若继续赶路只怕路滑翻车,连粮食带人的都得掉山崖下去,不如原地歇一会儿。粮车上都盖了油布伤不着粮食,王公大可放心。这雨来得急去的也快,保准儿一会儿就停。”

王进满脸都被雨水打湿,看了眼山路都被雨雾给模糊了,确实不敢再走,便点头同意。大雨果然下不多时就停了下来,只是天却并未重新放晴。

四周慢慢氤氲,竟真的起雾。

沓将这儿多山且潮湿,当地人都习惯了大雾天气,浓雾对他们而言并不稀奇。可眼下这雾颇为奇怪,本来山路还尚能看见,一阵风吹来浓雾瞬间将他们吞没。不说前方道路,就连马车上挨着极近的二人都有些看不清对方模样。

不知谁喊了一句:“妖雾、妖雾真的出现了!妖怪要来吃人了啊!”一时间车马乱成一团,议论声纷起。

王进大怒:“有什么可慌张的!一群无知村夫!不过是大风吹来浓雾而已,难道连雾都没见过吗!”

他这么一吼倒是让随从小卒们都镇定了一些,王进亲自下车将松散了的草绳重新绑好,指挥他们下马拉车,雾太大不便行进太快,还是慢点儿稳妥。

妖雾一阵阵地从头顶不知名的地方吹来,吹得小卒们瑟瑟发抖,咽着唾沫心惊胆战地观察四周,拉着马绳小心翼翼地继续前行。

车队刚又走了不到一里地,王进回到车里屁股都还没坐热,又听见外面有人在大叫:“你们看!你们看呐!天狗吞日啦!”

一片惊慌声中王进掀开马车布帘站了出来,只见天顶之上圆日已然被天狗吃掉了一块,一眨眼的工夫整个红日不见,大地陷入一片黑暗。在浓雾之中更是漆黑一团,连王进都心跳加快,根本看不清随从们在哪儿,只听得到下拜祈祷的人声和驱逐天狗的锣鼓声、马嘶混在一块儿。或许是全都想起了昨日狂生的话,此时浓雾之中栗栗危惧混乱不堪,加之突如其来的天狗食日更是加重了妖魔出没的气息,人和马都像没头苍蝇一般乱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