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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399)

卫庭煦看见她仿写,想到了一件事,表情也随之凝重而复杂。

甄文君用阿香习惯的方式将信封好后问她:“你又想到了什么,何不直接说出来?”

“我想到,当初李延意最开始怀疑我对她有二心,便是因为一封奇怪的信。”

“信?”甄文君手中的动作一顿。

“对,据说还是我写给我阿父的亲笔信,信上写道‘谢贼之女已完全为我所用,父亲放心’。”

“你这样看着我,可是在问我这封信是否和我有关?”甄文君问得直白。

“不错。我并未写过这样一封信给我阿父,而李延意能在不与我对峙的情况下笃定此信是我所写,可见这封违信非常真实。我和她联手铲除谢扶宸之时通过大量信件,她非常熟悉我的笔迹,居然还能信以为真,想必模仿我笔迹之人是高手中的高手,且有机会获得我的字迹加以模仿。想来想去,也只有你了。”

事到如今甄文君也没什么好隐瞒:“不错,那封信中所用的字的确是我透露出去的,为了能够保住阿母一命,更为了能够给谢家创造更多价值,反向操控谢扶宸,甚至是你。”

卫庭煦听完之后没有任何恼怒的情绪,反而带着欣赏的目光凝视她许久:“所以你猜那封信会是谁送给李延意的?”

甄文君想了一番道:“算算前后的时间,能做到的只有仲计了。”

卫庭煦“嗯”了一声点点头:“你我想法不谋而合。”

说到仲计和李延意,自然而然就想到阿歆。自诏武五年汝宁被攻陷,李延意战死,阿歆带着她的尸首消失于长念山之后,已近三年。甄文君派人找寻阿歆下落,李氏庚氏还有多方诸侯更不可能放过李延意遗骸这一有利武器,全大聿都在铺天盖地的搜索,居然完全没有消息。

“想必阿歆知道若是被他人找到李延意的墓地,即便已经入土为安多年,恐怕也会掘地三尺将她掘出来收为己用。”卫庭煦道,“所以她不可能让别人发现,以她的能力也不会被发现。”

甄文君道:“你不怕阿歆回来为李延意报仇吗?”

“她来复仇便来,这天下想要我命的人诸多,她若是不早些来的话,今后只怕排队也赶不上了。”

甄文君模仿阿香笔迹写出的密信本想要送到姚照仪的手中,可如今姚照仪下落不明,只能送去南崖姚家。

姚霖收到此信时有些莫名,阿香不是已经死了,为何还有信送到?

葛昇提醒他:“莫不是阿香娘子在临死前传出重要机密?”

姚霖这才迅速将信展开——信上道:事败羞愧,无颜南归,唯有以死谢罪。甄卫二贼若即若离若分若合,尚有嫌隙可谋,望徐徐图之。

葛昇怀疑这封信的真实性,问府中有谁能够验证此信真伪。阿香是庶出之女,平日里只与姚照仪为伴,府中其他人与她并不熟识,没人认得她的笔迹。

就在此信真假难辨之时,姚照仪忽然回来了。

姚霖在听说女儿回府之时大喜,冲到前堂,却见姚照仪浑身是泥水躺在一副竹架上,将她抬来的是两人农人,正在向姚家人要银子。

姚懋临抱着她大哭,姚照仪面无表情地摸着她的脑袋,见到姚霖和几个哥哥冲出来,惨笑一声道:“原谅照仪没法起身请安,我的腰……”

姚霖惊得脸色惨白,蹲下小心地扶起女儿。

“难道……”

姚照仪似乎已经接受自己的命运,平静道:“孩儿从高空坠落,已经无法行走,甚至连坐都不能坐了。”

姚照仪阿母就在这时赶来,听到了姚照仪的话,当场昏厥过去。

姚霖抱着姚照仪想要痛哭,却见姚唯站在不远处盯着他,就等着看他出丑的模样,一瞬间将眼泪都憋了回去,安抚姚照仪道:“照仪莫怕,阿父请全南崖最好的大夫来,一定会治好你的伤的!”

姚照仪闭起眼睛,已经不想再多说话。

在府中待了月余,从巨鹿传来战报,说甄卫大军已经杀入巨鹿,在此之前靖集郡闫氏已经抢先一步围杀刘文兴,庚氏一族保护庚太后和知秋王逃离巨鹿,闫氏紧追不舍,打的是保护太后的旗号,其实是想要将庚太后和知秋王捏入掌中。而甄卫二贼大军忽然安静了,似乎没有发兵攻打的打算。

姚唯和姚霖以及姚霖四子正在前堂商议此事,姚霖长子姚先存建议趁此机会发兵攻打,一来以巨鹿为战场,远离南崖,可以全力以赴没有后顾之忧;二来无论是刘氏、闫氏还是甄卫,都已经逐鹿多时,疲态尽显,如今发兵定可将她们一网打尽,坐收渔翁之利。

姚照仪坐在四轮车上,将自个儿推了进来:

“甄卫二人极有耐心,她们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庚太后和知秋王。除此之外依旧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说不定已经织好了网,就等待猎物自行飞蛾扑火。”

姚霖道:“你怎么起来了!大夫说了你要好好静养!”

姚唯道:“你让照仪说完。”

姚霖:“是……”

姚照仪道:“二贼能够不惜百日时光埋下陷阱,导致孩儿惨败,实力绝对不容小觑。我建议姚家暂时不要发兵,否则极有可能再次中计!上次孩儿只是带了一小部分姚家军,曹公过世实在让人扼腕,姚家的实力没有被撼动,乃是不幸中的万幸。这回阿父和阿翁真的发兵攻打,若还是甄卫的谋略,只怕咱们姚氏将会损兵折将,无论是对于逐鹿的长远计划还是万向之路的争夺,都大为不利。”

葛昇道:“姚公,女郎说得对,甄卫二人万分狡猾,没有十足的把握子鸿也不建议长驱深入巨鹿。巨鹿割据,姚家何必再参与争夺?就让他们继续打下去好了。庚氏和知秋王已经是明日黄花,卫氏想要挣说到底是因为刘文兴编造卫子卓毒杀先帝的传闻,对卫氏大大不利罢了。”

姚照仪道:“此事未必只是传闻。”

葛昇笑道:“不错,此事的确有可能是卫子卓所为,无论是不是她做的,现在幼帝在她手中,所谓的参事院说建就建,谁又能阻止卫氏和长孙氏?此次巨鹿之行卫氏势在必得,想必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比起发兵远伐硬拼,不若保存实力,先夺回万向之路才是。说到底,打仗拼的是财力,谁能源源不断往军队中投银子,谁就有可能是最后的胜者。甄文君明白这个道理,才能在乱世中崛起,成为一方霸主。不必在下多说,诸公亦是心中有数。”

葛昇语毕,堂中众人皆点头称是。

“还有一点。女郎。”葛昇回头问姚照仪,“你可曾看过阿香娘子寄到南崖的那封信?”

姚照仪道:“我已经看过了。”

“那封信是否为阿香娘子亲手所写。”

姚照仪点了点头:“阿香的字迹我再清楚不过。阿香在信中说二贼尚有离间余地,可徐徐图之,这点我也是赞同的。其实我和那甄文君接触过,提及和卫子卓的恩怨,她分明是欲言又止之态。”

葛昇道:“甄卫二人离开汝宁转战巨鹿,并没有直接发兵攻打南崖,也是忌惮咱们姚氏实力,若是硬拼只怕两败俱伤让他人得利。二贼恩怨颇多关系复杂,现在合力正是因共同利益驱使,即便有再深的仇怨也能暂时抛在一边,任何离间之计都未必能管用。不若暂时把这根难啃的骨头放到一边,先蚕食其他士族,慢慢扩张姚氏领地,壮大姚家军。等到姚氏羽翼丰满之时,再除去二贼不迟。”

葛昇的建议得到众人一致认可,姚唯也摸着胡须点头:

“子鸿所言甚是,只不过等到姚氏羽翼丰满之时,只怕二贼也更上一层楼了。”

葛昇道:“姚公高瞻远瞩。做任何事都不可能全是利益没有一点危险和代价,能获取最大利益的,便是最佳决策。”

姚唯:“好,一切就按照子鸿的意思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