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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382)

卫庭煦这几句话中带着难得的温顺乖巧,让甄文君眼睛都舍不得移开。

“我先看看伤口。”

“嗯。”卫庭煦将裙摆撩起一些,甄文君脱去冰冷的铠甲搬来交椅,将卫庭煦的腿抬到自己的大腿上,仔细查看伤口,轻捏各处问她感觉,再让她动一动是否有痛感。

“弯曲时有些痛。”卫庭煦抿着下唇,在忍痛。

“哪里痛呢?”甄文君就像问询个小孩似的,声音很轻,好像稍微大声一些就会震伤卫庭煦的伤口。

“就是伤处。用了你开的药敷过之后愈合得特别快,但一弯曲还是会痛。”

甄文君把她腿放好,去木柜里寻她放在这儿的银针:“我用银针为你疏通经络,会有一些刺痛感,理应不会太疼。要是疼了你一定告诉我。”她特意交代,“千万别忍着。”

“好。”

甄文君看了眼木盘之中一口也没动彻底冷掉的食物,将其挪到一边,点了两盏油灯,搬来铜镜放在油灯之后,屋内便像是点了四盏油灯,颇为明亮,助甄文君每一针都扎得精准。

“疼吗?”每扎一针甄文君便问一句。

每一次卫庭煦都摇头,问到第六次时卫庭煦没忍住,笑了起来。她一笑甄文君也跟着笑。

“你笑什么?”

“我受过那么多的伤,岂会怕这点儿针扎的微痛。你放心扎吧。”

甄文君点了点头,不再问,也没加快速度,依旧专心致志地扎好每一针。

沉默的感觉并不尴尬,她们俩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即便不说话都有滋有味。

“所以你先前的低迷都是装给黄二郎看的。”甄文君舔了舔因为专注而忽略的干燥嘴唇,眼睛不离卫庭煦的膝盖,边扎边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是姚家密探的?”

“我并没有要发现他。”

“那你为何做戏?”

“我只是不相信任何人。”

甄文君回味她这番话,倒是颇有一番趣味:“做戏给所有人看,能骗过所有亲信,自然能骗敌方密探,的确是你会做的事。”

卫庭煦问:“那你又是如何发现他的?”

“设身处地想一想,若我是曹翡,当然会派探子来百安一探虚实,便留了人在宅子里细心观察,发现那黄二郎形迹可疑就跟了他几日,截了封密信寄给我。我在寿县接到了这封信,很快破了信中的字验,将它解了出来,果然就是此人。这黄二郎大概察觉到了一些动静,跑了,也好,他们姚家不就是想要看看经过燕行之后你是什么状态么?你这一出意志消沉演得天衣无缝,消息传到姚家必定让他们轻敌,对咱们接下来争取主动很有好处。”

“所以在我做戏最初你就已经察觉到了?”

甄文君歪了歪嘴,无声地笑了一下:“和你待久了,自然而然就感觉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原来是习惯了我做戏的方式。为了不被你看透看腻,我也得多动脑筋改变方式,让你有点儿新鲜感了。”

“还是别了,保持现在挺好。你一改我怕我跟不上。来,活动一下,看看有没有松快一些。”

卫庭煦按照她说得做了,有很明显的缓解,活动起来痛楚减轻了很多。

“可以试试站起来吗?”卫庭煦询问道。

“会痛。”

“除了痛之外会影响以后的行走吗?”

“恢复到现在这种程度的话不会了。”

“那我要试试。”

“等一炷香的时间,我将银针取下来再说。”

一炷香之后甄文君将银针一根一根地拔下,扶着卫庭煦缓缓从四轮车上站起来。

“小心。”甄文君和卫庭煦两人十指相扣,慢慢牵着她往前走。

卫庭煦道:“这样我有些不好走。”

“那你怎样好走就怎样走。”

卫庭煦双手搭在甄文君的两肩上,二人面对面,只有半掌的距离,目光都落在卫庭煦的腿上。为了防止她意外摔倒,甄文君扶住她的腰。

甄文君后退卫庭煦前进,安静温暖的小屋之中,她们两人默契地一进一退,步伐稳稳当当。

“很好,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得快多了。”

“出去走走吗?”

“现在?外面太冷。”

“我已经有七日没有出过房门了。”

“好吧,但是你要穿好衣衫别受凉。你先扶着,我去给你拿衣物和披肩。”甄文君让她先扶着墙,帮她穿好了保暖衣物后,推开了屋门。

屋外的院子里十分安静,无风无雪,只有铺在青石板路面上冷清的月光。

在甄文君的帮助下卫庭煦跨过了门槛,走到了院中,沐浴月光。

“我该把这门槛拆了,往后你出入也简单些。”

“没事儿,就让我多锻炼锻炼。”

“往花园里走走吧,我来时看到花园那边似乎搭建了反季造景的花圃,咱们去看看。”

第220章 顺德元年

在外面行走面对面的方式不太方便, 甄文君走在前面,让卫庭煦在后方扶着她的肩膀,两人慢慢走, 走了许久才穿过回廊到了花园。

卫庭煦有些累了, 呵出些白气。甄文君让她坐在石凳上歇息会儿。

“我有些出汗。”卫庭煦将长发撩起一些,好让后颈的热度往外散发, 降低些热度。

“这季节越是出汗越是不能脱衣物,你身子本来就弱, 更不能大意。”

“我没打算脱。”卫庭煦只是将长发全部折到头顶上,把薄薄的热气散去之后就放下来,重新将细嫩的后颈盖上。

花园里的确多了一片花圃,两人坐在石凳上正好被一圈徘徊花围在其中。夜间的徘徊花被夜色染上了一层黑, 又在月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发亮的灰蓝,如同要冲破夜晚的禁锢, 绽放光华。

像极了卫庭煦。

甄文君发现近日思考最多的, 除了攻打燕行和万向之路外便是卫庭煦了。

万物都像她,万物又不及她。

“若你当时在燕行,你会如何做?”卫庭煦不知是不是在看徘徊花, 浓密的睫毛微微上翘着, 眼眸里映照着不远处的点点火光,就像是星汉倾泻在她的眼睛里。良辰美景和子卓在眼前, 子卓所想却是其他的事情。

甄文君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她或许并不是在演戏, 她的确未能放下燕行之困, 未能放下小花的死。

“引蛇出洞。”

短短的四个字,让卫庭煦神色一凝,随即苦笑道:

“是我太盲目自信,是我害了小花。”

甄文君道:“置身事外来聊的话,谁都能出谋划策口若悬河。可深陷其中才明白战场之上千变万化,看似简单的正确决定都因为积累了大量的经验,事后再来拆解都是马后炮。”甄文君握着她的手,“害死小花的不是你,是姚家人。”

“可惜姚家没留下任何的可拿捏的证据,否则这次定能给姚家扣上谋反之罪。”

“如今局势复杂,即便马上下旨讨伐姚家的谋反之罪也只会消耗咱们自身实力。除了姚家之外还有禾田郡庞氏、靖集郡闫氏,以及临安王等诸多势力。眼下不该急着铲除姚氏,否则极有可能是两败俱伤,让他人得利。”

卫庭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而又请教了甄文君几处战场上排兵布阵以及攻城守城的常识,甄文君一一为她解答。

“你最近在看的都是兵法?”甄文君想起这处细节,恍然大悟。

“对。”卫庭煦道,“其实我读过很多兵法,所有的名卷孤本我都看完且记在脑中,但这次燕行之战才让我发现纸上谈兵永远都比不上真真切切地打上一仗。”

说到此处甄文君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卫庭煦接着道:“明日攻打燕行,能否带上我?”

“不可说这种胡话,战场之上不是开玩笑的。”甄文君立即拒绝。

卫庭煦早就知道会被拒绝,也不再讨。

甄文君看她这副模样心中更不好受,她这眉头轻拧粉唇相贴的样子分明就是让人内疚,甄文君恨不得当场答应下来,最后还是理智占据高地,没真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