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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357)

阿隐见她面色不善微有怒气,知道她心中对天子有怨恨,便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偷听才低声道:“想必将军也听说天子中毒一事,没错,天子的确中毒且神智恍惚,如今国难当头,残兵败将大多已经逃窜至各地,如今前往汝宁勤王者打着什么算盘,恐怕将军比下官明白许多。下官冒死从汝宁突围之时冲晋大军已逼近京师,周围县城全部被烧杀一空。胡贼全都是未开化的野蛮人,要是汝宁被破大聿沦陷,到最后受苦受难的还是百姓。”

“你且说重点。”

阿隐那张常年在外奔波被风割雪冻的脸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十岁,双眉往中一挤,更显愁苦:“陛下让下官诏将军回京,赐虎符,接管天下兵马,一统大军!”

甄文君哈哈一笑:“这又是什么诡计?如今汝宁危如累卵,任谁回去都是送死。天子一向疑心我,又岂会将虎符交到我手中?你空口无凭,可有什么证据?”

阿隐拿出虎符,将一卷轻巧的小羊皮展开,让她接旨。

甄文君将信将疑地跪地,阿隐宣完之后将虎符和让她回汝宁的圣旨呈给她。

虎符不假,羊皮卷也的确是天子圣旨专用的,可摊开一看,里面的笔迹却不是来自李延意。

“你竟带了矫诏来?”

“陛下双目失明,这诏书是陛下口语下官书写的。”

“什么?你说李……你说天子双目失明了?”

阿隐痛心不已伏地哀求道:“中枢覆灭群雄纷争,于将军又有何好处?现在只有将军可以补缀乾坤了!将军!就算不看在天子的份上,也请以天下苍生为重!”

甄文君握着圣旨,一时犹豫。

阿隐没得到甄文君的回应,抬起头时一道泪痕从脸庞划过,表情却已经狰狞了起来。

“将军或许也不关心天下苍生的性命,却不能不顾阿母的命吧。”

甄文君冷笑一声:“事到如今却还要威胁我。天下兵马还剩多少可以调遣众所周知?如何能够击退冲晋?又怎样保护苍生?只不过是让我送死而已。”

阿隐道:“是不是威胁将军自当明白。天下兵马看似已剩无几,其实上次北上的主力并非全部,陛下还有藏兵。”

甄文君眉峰微微一动:“藏兵还有多少?”

“此事将军去汝宁亲自与陛下商议便可知晓。除了藏兵之外,虎符亦可调配大聿士族部曲!只要拥有虎符便是坐拥全天下兵马,绝不是夸大其词。”

“可不,虎符的确能调配部曲,只不过银子也是不能给少了。这一场仗打下来国库都空空如也,何况我这区区杂牌将军。”

“不,将军已不是杂牌将军。”

甄文君心中一荡,见阿隐再拿出一道圣旨,李延意封她为三品立忠将军、钟山侯、都督宁北诸军事,领虎符杀贼寇!

“即便是为了自己,这也是将军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阿隐将两道圣旨都宣完了,甄文君接完旨站起身,阿隐道,“下官就说这么多,其中利害只能将军自行琢磨了。”

说罢,阿隐一口水也未喝,上马便走。

甄文君问她:“你去何方?”

“自然是返回汝宁。”

“那便是死路一条。”

阿隐迎着夕阳淡淡一笑道:“下官小时候有一个心愿,便是能如男子一般为君效力,就算马革裹尸在所不辞。将军,你可还记得儿时的理想?”

阿隐的话让甄文君心中一震,她不再多说,扬鞭狂奔,融入桑榆暮景之中。

汝宁近郊燕行县,两军对圆,喊杀声震天。

越是接近汝宁,冲晋军的气焰便越盛,战前每个人都喝了一大壶烈酒,为了温暖的新家园,为了女人,为了富贵财宝,拼死一战!

来自几大士族的部曲很快被击溃,大败如水。

燕行决战寄托了中枢最后的希望,本以为能够拖延十日,谁知不到半天时间便被攻破。

兵败燕行的消息传回中枢,一直在御书房里没有出来的的李延意将敷在眼前的冰袋取下,睁开眼看向周围,隐约能从一丝缝隙中看清模糊的影子。

“竟来得这般快……还剩多少追月士兵?”

“回陛下,统共还剩四百人。”

“分出三百护送太后和两位皇子离开汝宁向南行,务必护她们的周全,那是大聿的唯一指望了。还有一位要犯需要流放边关,另外一百人便负责押送这位要犯吧。”

士兵们面面相觑:“那陛下您呢?”

李延意将墙上挂着的长剑取下,自从登基之后她便再也没有用过剑。

“寡人自然与禁苑同在,与汝宁的百姓和将士们同生共死。”

“陛下……”

“寡人不说第二遍了。”李延意平静道。

众人心中难过不已,抹干净眼泪问她:“陛下所说的要犯是谁?竟重要到要百人押送?”

“哦对了,此人还被拦截在外,是时候放她进来了。”

李延意将腰间的海棠锦囊割断,用力揉了一把放到地上,深深地看了一眼后跪坐下来,缓缓闭上眼睛。

第203章 诏武五年

阿歆已经做好了冲进御书房的准备。

冲晋南压, 李延意呕血病重,她在第一时间打消了离京的念头,返回禁苑想要见李延意。所有的心灰、为难、罪恶和独善其身在李延意性命面前不足一提。

这是件很可笑的事情, 距离她写给李延意断交信才过了多久,她甚至还没离开天子的领地就反悔了,反悔得没有任何犹豫。

李延意给她的牌符能够在禁苑内外畅行无阻,却在御书房门口被追月军给拦了下来。

“天子要事在身, 恐怕不能见女郎了。”

“我亦有要事求见。”

那追月士兵竟然道:“女郎不是已经写信与陛下一刀两道, 又为何恬不知耻地回头寻陛下?”

阿歆问她:“此话可是天子交代你说的?”

士兵便不再说话,阿歆也没有离开。

阿歆不走, 没人敢真的驱赶她甚至还要给她送饭送水, 嘘寒问暖。

阿歆写了很多信给李延意, 守在御书房门口寸步不离,可李延意就是不出来见她。如今汝宁形势这般紧急, 阿歆已经顾不得礼数和廉耻,打算破门而入。

就在这时,送走了庚太后和皇子的天子为她敞开大门。

走入御书房中,出乎意料, 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

丝竹声阵阵自屏风之后传来,脚下乱七八糟的竹简、砚台甚至是还未书写的圣旨羊卷都被随意弃置。

阿歆踏着纷乱的弃物绕过屏风, 香艳之景便在面前。

李延意衣冠不整大喇喇地靠着软椅, 左拥右抱。案几面上尽是东倒西歪的烛台果盘, 两位敞着怀的妃子正依在她怀中, 喂她吃喝。妃子们美艳无双, 胸前两团白肉在昏暗的屋内刺得阿歆眼睛发痛。地上除了倾倒的酒杯和竹简之外,还有那已经变得皱皱巴巴沾满了酒渍的海棠锦囊。

见有人来,二人也不知羞,松松垮垮的衣衫揽也不揽,任由衣襟继续大开。一人将浓香烈酒灌入酒亭之中,淋得其中的玉龙通体发亮;另一人持着酒盏递到李延意嘴边,娇滴滴地哄着她让她继续喝。李延意以黑色的丝带蒙着眼,笑道:

“爱妃要寡人吃酒,理当为寡人摘下丝带,否则一不小心淋了一身岂不麻烦?”

那妃子不依不饶,像没骨头似的依偎在李延意怀里,说黑丝乃是情趣,不可摘。李延意没办法,笑嘻嘻地挨近她,要喝她手里的酒。

阿歆上前将酒盏夺了过来放回案几上,对那两个妃子道:“不想死的话现在离开。”

两人被阿歆的粗鲁吓了一跳,向李延意抱怨:“何来的野蛮人竟敢私闯禁苑打扰……”

阿歆将身后的剑抽出,一剑劈下,将案几斩成两半,怒道:“滚!”

那两人惊慌不已互看一眼,匆匆跑了。阿歆回头看那乐师,眼里是浓浓的杀意。乐师也提裙迅速离去,御书房内只剩下她和李延意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