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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345)

金吾卫点了点头,向左堃达抱拳,留下一句“得罪了”,带兵撤离。

“多谢季永了!”步阶感谢不已。左堃达微微一笑,有点儿落寞道:

“即便我当诸位是朋友,我亦姓左乃是左家人,你我并不同路就不远送了。今日送各位朋友出城算是尽最后的情谊,他日若是战场相见左某定不会手下留情!”

步阶眼中含泪向他抱拳,左堃达调转马头飞速离开。

广少陵从牢房里走出来,将血书卷了起来,递给身边的追月军士兵。追月军士兵拿了血书后悄声消失。

广少陵将火把从墙上取了下来,无奈道:“阿歆女郎这些日子去了什么地方,陛下万分着急,几乎将整个汝宁城翻过来。女郎心知肚明却一直未现身……”

阿歆垂着眉目:“你这是在怪我?”

“在下不敢,在下只不过不忍陛下饱受相思之苦。若是女郎得空还是去见见陛下吧。陛下染了寒症一直都没好,咳喘日益。御医去看过了吃了许多药都不见效,想必是只有女郎才能治愈陛下。”

阿歆没顺着她的话回应,反而警告她:“她是我妹妹,你若是再伤她半分,我定不客气。”

广少陵也不退缩:“在下是奉命办事,女郎还是别为难在下的好。”

阿歆没再说话,离开了。

广少陵气愤不已,冲到地面上质问大理寺司的人:“如何让不相干的人进来?!”

她本可以直接砍了甄文君的手指,却在关键时刻被阿歆拦了下来。

林奇冷言道:“她拿着天子的符牌,别说大理寺司了,就是穿梭在整个禁苑又有谁敢拦她?广校尉又作甚来寻老夫晦气。”

广少陵乜了林奇一眼不再和纠缠,提着剑迅速将自己的马给解开。

眼看阿歆就要再次消失她必须快点追上去。

不知道她究竟为何这么长时间没出现,也对她所想不感兴趣,广少陵需要的做的就是快点将她劝回天子身边。

第195章 诏武四年

广少陵追着阿歆出了禁苑之门, 阿歆脚步奇快,上马之后更是风驰电掣。

广少陵跟着一块儿出了汝宁城, 沿着官道追。追了十多里地出去越来越偏僻,广少陵觉得不太对劲。见阿歆进了野林子, 心中更加纳闷。

刚刚入秋树林依旧茂密, 看不到里面的动静, 马匹也不好穿行。想要进去只能弃马步行。广少陵勒停了马没马上进林子, 在外转了转,犹豫着是否要继续深入之时, 林中一声惨叫让她大骇。

莫非阿歆有难!

要是阿歆遭人毒手, 恐怕负责阿歆下落的一干人等都会没命。

广少陵立即下马跑入林中,削去层层叠叠的树枝眼前忽然开阔。有一人趴倒在地上,身下染了一片血红。看衣着此人不是阿歆, 广少陵十分好奇,用刀将那人挑正过来。

“阿烈!”广少陵认得此人, 她是天子的密探,一直在暗中跟踪阿歆的人。

“阿烈!醒醒!”广少陵用力晃阿烈的身子,阿烈心口中了一剑,血已经染透了衣衫, 睁着眼, 嘴角还挂着一道血丝。

查看了伤口,夺命一剑非常干脆, 凶狠凌厉没有半分犹豫, 能有这功夫的恐怕只有……

就在她感觉到危险的同时, 一把锋利的剑从身后架在她脖子上,划开了她的皮肤。

广少陵呼吸一窒,听见阿歆的阴沉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那笔账本来是要算清楚的,看在你还对天子有些用处的份上饶你这一次。下次再见定取你狗头。”

广少陵“咦”了一声,想要开口时阿歆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轻风吹过林间的沙沙声。

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广少陵瘫坐在地上,左半边肩膀被血染透。好不容易回神,想起方才阿歆所说的话顿感大事不妙,强打精神冲出树林,向禁苑狂奔。

几日下来卫庭煦都在卫纶床边守着,困了便靠在一旁睡会儿,大多数的时间里不敢真正睡着。

家人和家奴们都来劝她去休息一下,这里还有别人可以照顾,切莫累垮了身子。卫庭煦却不走,寸步不离。

家奴跑进来说有人送来一封信给庭煦女郎。阿冉接过放到卫庭煦的卧房内,再去拿药。

“庭煦究竟在执着什么。”阿冉亲自去庖厨拿了煎好的药,和阿母一块儿往回走,“我总有不好的感觉。”

“什么不好的感觉?你别吓我。”

“就是一种……庭煦似乎防着什么知道什么又在等待着什么的感觉。”

卫家主母双手攥在一块儿,满目的愁绪。卫纶生病这些日子她整个人瘦了好几圈,两鬓斑白老态尽显:“不管是什么,你去将她替下来吧。再这么熬下去只怕要照顾的就不是一个人了。”

“我也想替,她总是不肯。”

咳了一整晚,方才卫纶总算勉强睡了过去,卫庭煦也能闭会儿眼。四天的时间里她真正入睡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五个时辰,偶尔入睡时总会被噩梦惊醒。

那天甄文君的眼泪在她梦里反复出现,每一次都拧着她的心尖,痛苦又心酸的感觉久久不散。短短的一段路将她们二人远隔山海。

无论卫庭煦怎样伸出手想要够住甄文君都够不着,甄文君亦都没有像以往一般回应,没有将她稳稳地抱入怀中。

“文君。”

眼看越来越远,卫庭煦忍不住喊了一声。

甄文君双眼一眨,落下最后一颗眼泪:“我不叫甄文君,你这个骗子。”

“咣”地一声,重物落地,将梦中的卫庭煦硬生生地拽醒。卫庭煦发现自己睡着了,迅速起身。

香炉翻在地面上洒了一地的烟灰,卫纶站在三步之外,正慢慢地向门口走。

看此情景卫庭煦大惊,立即上前想要扶住他。卫纶回头看向卫庭煦时双颊竟带着难得的红光,眼睛里亦有神采。

卫庭煦轻轻唤了一声:“阿父……”

“庭煦。”卫纶树枝般的手握住她。

阿冉和主母正好走到门口看见了这一幕,阿冉手中一松药碗砸在了地上。

“莫非是回光返照?”阿冉眼中全是眼泪,主母一把握住她发抖的手:

“不可胡说!”

“惜儿。”卫纶看着和他朝夕相伴四十多年的妻子,唤了一声多年没唤的小名。这一声出来连主母都摇摇欲坠。

阿冉惊恐万状地看向卫庭煦,卫景泰和其他几个兄弟全都跑了过来围着阿父,双眸发亮全都不敢说话,

“饭。”卫纶看着满屋子的亲人,最后一字一顿道,“我想吃饭。”

这句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本以为阿父病入膏肓已经回天乏力,突然回光返照便是大限将至的象征,卫家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可阿父突然想吃饭?!

“阿竺。”卫庭煦第一个反应过来,“阿竺,去庖厨拿碗饭来。”

站在门口的阿竺急忙应了一声,迅速去端了热腾腾的米饭连带着九菜一汤。卫纶接过米饭,让阿竺把菜都撤了,端着常用的碗坐到案几之后,只让卫庭煦留下,其他人在外候着。

“走吧。”尊重阿父的意愿,卫景泰将家人都劝了出去。

屋中只剩父女二人,卫纶一口口慢慢吃着饭。

“阿父也有小时候。不知道有没有跟你说过,阿父小的时候有个癖好,只喜欢吃饭不爱吃菜,所以一直营养不良长不高。后来啊……你阿翁吓唬我,说不吃菜会拿不起笔写不了字,我这才开始吃菜。”卫纶笑了笑,饭粒粘在嘴边,卫庭煦乖巧地帮他摘下来。

“一转眼,阿父阿母已经离世二十年了。二十年,我终于能去见他们了……”卫纶的话有些混乱,咳了两声后虚脱地将碗放下,吃这几口饭几乎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别这样说,阿父现在身体状况在好转。”卫庭煦安慰道。

“好转……若是真的好转还好,可我是好转不了了,我这身体自己清楚得很。”卫纶道,“阿父我不怕死,只怕死得不是时候!庭煦,你是否会怪阿父,是阿父将你拖入到复仇的深渊,让你成长在荆棘之路,得不到同龄人所拥有的幸福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