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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310)

“嘘。”阿燎比了根手指,让她们别说话。

里面怎么一点儿动静都听不到?

甄文君回到院中时卫庭煦还躺在雪地里,大雪已经在她身上盖了一层白色的毯子。

卫庭煦睁着眼,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阿母在什么地方。”甄文君站在她面前问道。

半晌,卫庭煦道:“她在一个安全之地。”

“若是将那木盒打开,你会如何处置我和我阿母?”

听到这句问话,卫庭煦坐了起来,带着笑。

雪块从她的身上滑落,依旧有一些雪粒站在她的头发、眉峰和睫毛上。

她只是笑,没回答。

甄文君问了第三个问题:“要怎么做你才能将我阿母还给我?”

卫庭煦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伤口很痛但不致命,天寒地冻之间血亦流得不多。但只要开口说话,每说一个字还是会牵动伤口,甚至每一次呼吸都让她发痛。

“将木盒打开,我就把你阿母还给你。”

甄文君瞪着她眼中几乎流出血来,卫庭煦的双眼虚弱地半睁半合,像是在对她温柔地笑,又像是在嘲笑。

甄文君掉头回到屋里,将木盒拿了出来,以金蝉刀探到木盒的缝隙里,严丝合缝,轻轻一转只听“啪”地一声,木盒开了,里面有一卷小小的牛皮卷被卷得相当仔细,以一圈金丝圈着紧连在盒底。

“你要的秘卷。”甄文君将打开的木盒对准卫庭煦,让她看见里面的事物,“我阿母在何处?”

卫庭煦没说话,向她伸出手。

甄文君心中暗骂一声“无耻”,把木盒丢给了她。

卫庭煦接住木盒,将里面的牛皮卷展开,当着甄文君的面将它看完了。甄文君从她的脸庞上分辨不出上面的内容为何,只有卫庭煦嘴角的鲜血分外扎眼。

卫庭煦将牛皮卷重新合上,握入手里,看向天际。

“你知道今日云孟为何来找我吗?我给他的命令是永不回卫家。”

甄文君眼皮一跳一跳地,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

“你阿母被人抓走了。”

“你!”甄文君大怒,上前拽住她的衣领。

卫庭煦看着盛怒的甄文君,没有任何躲闪的打算。

“本来那阿绢是云孟与卫家联络之人,每个月月初和月中她都会和云孟会面,从不间断。这个月月初的时候阿绢没去,直到月中时还是没出现,云孟便感觉到了危险,想要迅速带着你阿母转移地点。没想到刚想转移就被连窝端了。你阿母被带走,云孟拼死回来报信,没想到还是死在你手中。”

甄文君几乎要将牙咬碎,即将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卫庭煦用沾血的手指贴在她的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眼珠一转,转向门口的方向。

甄文君知道她的意思,她是说“隔墙有耳”。

卫庭煦微微踮起脚,挨近她耳边道:“多谢你手下留情,留我性命。”

甄文君将她挥开,就在这时阿燎忽然用力拍门:

“文君妹妹!你的手伤怎样了?还有庭煦!我叫了大夫,进去给你们瞧瞧啊!”

阿燎这句话彻底让甄文君疲惫透顶,她看了眼卫庭煦紧紧握在手里的秘卷,冷笑一声,并未要回来。

从卫庭煦身边离开,走到院门口将门打开,贴在门上的阿燎差点儿栽到甄文君怀中。

“她伤得不轻。”甄文君对笑得尴尬的阿燎和对她虎视眈眈的卫家人道,“你们去看看罢。”

阿燎见甄文君手背上也都是血:“你也受伤了,来,咱们去包扎。”

甄文君没搭理她,想要从人群中离开,阿冉忽然出现将她拉住,非常不解地问道:

“今儿个是大婚之夜,文君,你要去什么地方?”

甄文君还没说话,卫庭煦的声音便从院中传来:

“陛下有令。让她走。”

阿冉大大地疑惑,“啊?”了一声,卫景安上前将姐姐拉回来,使了个眼神。并不知晓卫庭煦计划的阿冉依旧云里雾里。

杀死方怀远之后,甄文君的气力散得差不多,因愤怒而颤抖的肌肉在慢慢恢复。

她回到了卓君府,踏过被冻得灰突突的苔藓,脚步匆忙,春日里明媚又诗情画意的苔藓被她踏了个稀烂。从桥上快步而过,桥下池塘的水已经结冰,几株没精打采的残梗犹如稻草般被冻在冰池之中。

“阿母!”小枭大老远就看见甄文君,将手里的马刀收了起来,迅速跑过来抱住她。

“你要去哪里。”甄文君见她穿戴整齐还拿着武器,分明是要出门。

“我听见隔壁的叫声,知道出事了,担心阿母的安危。可是阿母不让我去,我还在犹豫。”

小枭担忧的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甄文君心中一动,摸着她的脑袋说:“乖孩子,我没事。走。”

“怎么回去了?”

小枭学语言学得很快,不过偶尔还是会词不达意。甄文君走回她的房内将新婚的裙子换了,头发重新扎好,脸上的妆容洗净,拽出块布,随意收拾了几件衣衫带了些钱银,跟小枭说:“你去将自己的物件收拾收拾。”

“我们要走吗?”

“对,走。”

小枭大喜,开心地应了一声,迅速抱了两件衣服过来。甄文君看这两件衣服还是她从骨伦草原来中原时带的。

“穿不下了,不用带。”甄文君将衣衫丢到一旁。

“其他的我也不喜欢。”

“我再给你买再给你做。不要带无用的东西。”

“好!阿母,我们要去哪里!”

“先去找个落脚的客栈,然后我们再一块儿找新住处。”

甄文君带着小枭出门,路过马厩时听见身后一声长嘶,那是小雪的嘶鸣。

小雪在马厩内遥遥望着甄文君,焦急地鸣叫,蹬着马蹄。

甄文君脚步顿了一顿,鼻尖发酸,单手用力抱住小枭,想要将难过的情绪用力挤出体内。她没有回头,迅速出了卓君府的大门。

门口停着辆马车,有个人在等她。

甄文君警惕地停下脚步,将小枭护在身后。

有个高个子从马车上下来,将帽檐的黑纱撩起来,竟是阿歆。

“我在汝宁有一处房产,乃是我的私宅,若是不嫌弃的话先去那儿安顿吧。”阿歆的声音非常温柔且真诚,不过这场极其迅速的邀请让甄文君清晰嗅出了拉拢的气味。

李延意的消息真够快的。

甄文君道了谢,拎着小枭上了马车。

马夫扬鞭启程,挂着通关符的马车奔跑在深夜的汝宁。

阿歆和甄文君小枭面对面坐着,半晌没人开口,车厢内颇安静,尴尴尬尬。

“这是你女儿?”寻觅了好久,阿歆总算找到了话题。

甄文君眼皮也没抬,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模糊的“嗯”,算是回答。她累得只想睡觉。

小枭和阿歆大眼瞪小眼,更安静了。

阿歆看似无意地清了清嗓子,挠了挠脸,坐得笔直。

阿冉等人进院子的时候只看见地上有些隐约被掩盖的血迹,不知道是不是刺客的。

里屋的灯亮着,阿冉想要进去,敲了半天的门,只听卫庭煦虚弱的声音唤了声“阿燎”。

阿燎推门进去,卫庭煦躺在床上,脸色极差。

“我的亲阿母!”阿燎低低地叫了一声,“你怎么成这样了!是谁对你下手的!那个刺客?!”

卫庭煦淡笑摇头。

阿燎坐到她身边,将她身上的被子掀开一看,伤口上潦草地洒了一把药粉,依旧能看出伤得很重。

“难道是……文君?”

卫庭煦想起甄文君临走前所说:

“你断我阿母三指,欺骗我多年,这一剑便是我的回敬。从此以后你我便是陌路人。”

卫庭煦没有回答阿燎的问题,只是说:“文君走了?”

“是,她走了,好像回卓君府了。”

卫庭煦微微点了点头道:“行了,我没事……你去安抚一下我阿父阿母,他们应该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