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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278)

“对,当时寡人没让,一是因为那时北疆还有些祸乱未平,十分危险,舅舅只剩下这个儿子,寡人也不想他冒险。这其二么,寡人的弟弟寡人自然了解,他去了北疆怕只有添乱的份。”

卫庭煦:“更何况北疆距离汝宁太远,乃是拥兵自重的良地,陛下也是担心庚家一旦有反意,只怕会以北疆为据点,直攻汝宁,里应外合。”

李延意不是没想过此事,但毕竟是自己的亲舅舅,她的心思没人能说,就连最亲密的生母都不可说。

这世间,恐怕只有卫子卓真正懂她了。

心思到此处,李延意望向卫庭煦的目光突然变得非常柔和,又格外难过。

不过这情绪只持续了非常短的时间就从李延意的眼眸里消散不见,她很快找回了方才的镇定和方向。

“……国舅爷想要兵权,若是海纳变法得以彻底实施,那么他们庚家也不算血亏。阿歆回到汝宁或者干脆死在北疆,对庚家而言都是最好的结果。他们想的是只要阿歆一死陛下就有了立后的可能,皇储有望。而北疆那边自然是可以安插自己的人过去,踩在阿歆辛苦建立起的白峪城之上,建功立业,巩固庚氏在朝中的地位。”

李延意摸着下巴:“还是子卓清醒,寡人竟没想到兵权之事。”

“陛下是关心则乱,不若臣旁观者清了。”

“所以说,以子卓所见,阿歆便是留在北疆最好了?”

“不,阿歆继续留在北疆只怕会有新的危险,就算能躲过今日暗箭,也难保不会被他日明枪所伤,还是待在陛下的羽翼之下最安全。”

“可寡人用尽了办法,她就是铁了心不回来。”

卫庭煦看了看李延意的手臂:“陛下受了伤?”

李延意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

甄文君将池边的徘徊花全部挪到了理想的位置,沐浴了一趟回来,卫庭煦和李延意还是没出来,甄文君闲不住,就去收拾屋子。

虽然已经搬来一段时日,还是有一堆物件没来得及整理,卫庭煦那些陈年的乐器最让甄文君头疼,该归置在何处才最利落?还有那一堆的卷帙又该如何摆放,这儿可没有卫府偌大的书墙供她们使用。

甄文君握着两卷古籍正要摆上架子,谁知一怼没怼好,掉了出来,砸在了下方的乐器之上。甄文君心中“哎哟”一声,生怕将卫庭煦心爱的乐器和书籍一并弄坏。书砸上去发出“嗡”地一声,甄文君赶紧去揭开裹在乐器之上的布,想查看它是否完好。

这布盖还非常结实,甄文君费了好大的劲才打开。

幸好乐器没有损坏。

甄文君将书拾起来正要将它继续摆好,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方才那“嗡”的一声有些熟悉。

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她低头,注意力重新落了回去。

一面长长的乐器。乐器之上紧绷着十三条弦,看上去和筝有些相似,但音色浑厚,全然不同。

甄文君抚摸这架乐器,思索着,用穿成卷帙的竹片再拨了拨。

忽然,她的指尖像被火舌烫个正着,猛地缩了回来。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她想起来了。

第152章 诏武二年

明月如钩, 寒风四起。

李延意和卫庭煦一直密谈至半夜, 甄文君打了两套拳又喝了碗参汤,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卫庭煦还没出来, 她熬不住就先睡了。

不知到了哪个时辰卫庭煦进到了屋里, 脱去衣衫掀开带着甄文君体温的香软被子钻了进去, 贴着甄文君的后背, 单臂环着她。

“嗯?”甄文君迷蒙之中翻过身来将卫庭煦揽入怀中, 眼睛还闭着, 闻到了怀中人好闻的香味,顺了顺她的长发便很快又没了动静, 重新睡了。

卫庭煦抱着甄文君睡得很踏实。

只要感受到甄文君的体温, 她便能一夜不提防,睡到天亮。

第二日卫庭煦醒来时甄文君已经不见, 被子掀起一角, 还残留着甄文君的气息。

卫庭煦昨天一整天只吃了一杯茶, 回来之后天子登门没法不搭理,偏偏天子精力特别旺盛,一谈就到后半夜。卫庭煦其实是有点儿饿的,阿竺也给她做好了宵夜,但她没什么胃口,沐浴后直接睡了。

这会儿醒来腹中空荡荡的, 有些馋。

从床上下来对着镜子梳妆洗漱, 一边梳头一边看着铜镜内的自己, 脸胖了一圈, 双颊若隐若现着红润。

自从搬到卓君府之后每晚回府甄文君都会备好了酒菜等她,无论什么时辰回来都有人与她共进晚膳。日子愈发规律,就算朝堂琐事繁多却也不至于教卫庭煦焦头烂额,她能够分出一大部分的精力放在和甄文君共处上。如此一来身心都舒服,体重自然往上涨。

前几日早上起床时甄文君还说有点儿怀念以前她腿脚不便去哪儿都需要抱的日子,委屈了起来。卫庭煦见她这副模样当真太可爱,忍不住笑了,坐在床上向她伸手。甄文君欣喜地将她横抱了起来,卫庭煦问她:

“这样是不是又找到了点儿当初的感觉?”

没想到甄文君竟摇了摇头道:“有点儿不一样。”

“嗯?哪儿不一样?”

“沉了。”

见卫庭煦难得的一愣神,甄文君哈哈地笑,非常得意。

“竟是开始嫌弃我了。”

“嗯?子卓莫恼,我只是在说笑而已。”

“现在嫌弃我胖,日后便会嫌弃我老嫌弃我丑。还抱着做什么,将我放到一旁,让我自个儿变胖变丑就好。”

甄文君吓得一早上没敢撒手,从卧室到前堂,从前堂再上马车,甄文君一路都将她紧紧抱着,连带着用早膳都还抱着。卫庭煦在她怀里捧着碗勺慢悠悠地吃,时不时还提醒她小心被压断手臂。

这种事换成旁人恐怕多少有点儿害臊,但卫庭煦不一样,她十多年来一直都被人伺候着,他人的臂弯就是卫庭煦的椅子,就算甄文君将她抱到太极殿她都能不紧不慢地与栾疆等人唇枪舌战。

甄文君抱她一时没问题,可一直抱着再有气力也会累,又没胆子撒手,对着卫庭煦只能苦笑。

从那日之后甄文君就只敢夸赞,半个和“胖”挨边的字都不敢说,乖得不行。

卫庭煦边梳理边想着甄文君,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四品以下官员每个月有一日的假期,卫庭煦选在今日。

让天子头疼的琐事卫庭煦已经支了招,李延意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她也能暂时歇会儿。

今日应该无事。

梳好了长发,将桃红色的花钿贴在眉心之上,挑了三盒胭脂出来,最后选了一盒石榴红,挖了一小勺扣在铜盘之上,滴了几滴清水将其化开,以指腹粘少许点在唇上。

立即就变得更加明艳了。

卫庭煦心情大好,想着甄文君应该去打拳了,打完拳两人可以一块儿吃早膳。

到了前堂一看,甄文君果然坐在那儿,只不过看上去她浑身上下干爽,不像是打过拳的样子,便问她。

“打了,只不过天气凉了并不出汗。来,子卓,今儿个阿竺姑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梅花奶酪小饼,闻着都香,快来尝尝!”

“你怎么不先吃。”

“我怎么好先吃,自然要等你一块儿的。”

两人面对面跪坐下,卫庭煦捏了一块小饼咬了一小口,有点儿太甜了。

卫庭煦并不怎么喜欢甜食,小花是知道的,小花做的食物向来都以卫庭煦口味喜恶为第一原则。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小花伺候在左右,如今她的毒还在体中,仲计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她移换地方。小花自小没长时间离开过卫庭煦,此时要将这主仆二人分开,小花十分抗拒。卫庭煦亲自宽慰小花,让她稍安勿躁,一切以身体为重。

“等你毒清除了,我亲自来接你。”搬出卫府那日卫庭煦特意陪了小花一会儿,离开时抚摸着她的脸依依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