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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225)

“庭煦啊,你不快点儿让文君妹妹进来么?山洪太危险了,万一被埋了怎么办?兵荒马乱的失足掉落山崖更没处找呀。”阿燎见甄文君在马车车队中穿梭,边拽缰绳边声嘶力竭地喊,雨和泥拍了一脸也浑然不知,真是万分心疼。

卫庭煦却全然没有要她回来的意思:“她和你养的那些温室娇花不一样。”

“嘿,我养的可不是温室娇花,她们的本事你是知道的,只不过我不忍心我的娘子们受苦。你看文君妹妹本是小娇娘,这些年被你磨砺得越来越粗糙,庭煦啊说你是个狠心人可真没说错。”

卫庭煦笑道:“你我认识这么多年,竟现在才知道我是狠心人?”

阿燎想到了什么,“嘿嘿”笑:“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才知道你竟喜欢这一口。文君妹妹足智多谋又勇猛无双,可是让庭煦动心了?”

卫庭煦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一直坐在一旁伺候她们的小花听到此话眼眸一闪,没有抬头,心中却在发慌。

“当年你将文君妹妹送到陛下身边时我还在想,哪天文君妹妹能够再成熟一些,能够为庭煦你独当一面之时,我便可以了无牵挂地带着红粉知己们云游天下去了。现在看来文君妹妹不只是能够独当一面,恐怕已经将庭煦之心统统围住了吧。哎呀呀可喜可贺可喜可贺。”阿燎自个儿在那开心,“回想你先前为了找文君妹妹费了多大的心思,杀了那么多画匠,那时我以为你着了魔。其实庭煦你早就芳心暗许了,对不对?”

阿燎千方百计地想要戳中卫庭煦某个点,迫切想要看看卫庭煦展现小女儿家的羞态会是怎生模样。二人乃是青梅,绝不可能有结情之意,只因为阿燎对于美丽的人是没有任何抵挡力的,她可以纯粹地欣赏卫庭煦的美貌,更愿意收集她所有动人的瞬间。

是羞恼还是娇羞?阿燎兴致勃勃地等待结果。

卫庭煦没有给予任何明显的反应,若要说有,便是她彻底冷下了脸。

阿燎立即闭嘴。青梅娇羞什么样她没见过,杀人之前什么样倒是很熟悉。

卫庭煦眼皮一下一下地跳着,可能阿燎都看不明白,但是小花懂。

小花知道阿燎的话到底戳中了什么提醒了什么。

马车几乎摇晃到要散架,阿燎宽敞华丽的“青辕”就像一颗置于绳索之上颜色鲜艳的糖豆,随时都有可能滑下山崖的危险。车中的娘子们屏息静声喘气都不敢喘大声,生怕一口气将青辕给吹落万丈深渊。

甄文君带人又拉又拽,跟一头在泥地里耕耘的老牛一般,总算将所有车马安全带出了山洪危险区。除了损失了两辆拉茶叶的马车之外,没有损失随从,货物也只被打湿了三十匹丝绸而已。对于这结果甄文君已经很满意了。待她们进入到宿渡境内又奔了一整日,雨势才渐渐变小。左堃达返回说前方大路平坦,三里之外有家小客栈,客栈外能够扎营,是歇息的好去处。

甄文君好不容易将车队护送到了客栈边,监督随从们把货物都捆好,安排好轮值看守的人之后浑浑噩噩地往客栈走,和卫庭煦等人汇合。

宿渡地势狭长横跨东西,从北至南很容易穿越,这家客栈坐落在宿渡最南边的荒山山脚,客栈不大老板娘却很热情。

老板娘见卫庭煦等人进门,立即亲自迎上来招呼。这位老板娘三十岁上下,穿着典型的姑戗族人的服饰,蒙着若隐若现的面纱,倒也会说带着口音的中原话,问几位是不是住店。

赶路赶了多日,雨天又难以扎营,在马车上睡得人极其难受。阿燎的青辕内有海床软榻也依旧睡不踏实,更不要说甄文君和卫庭煦所乘的车了。甄文君竭尽所能把车中各处都布置得柔软温馨,只不过光是颠簸便足以叫人痛苦。卫庭煦半句怨言都没有,但甄文君知道她该有多难受。

好不容易有个客栈,自然要停下来安顿。

这家客栈看上去油腻腻的不太干净,昏暗的木屋之内分作上下两层,下面是堂食的桌椅和庖厨,上面是五间客房。客栈内的气氛说不出的古怪,甄文君扫了一圈,发现店中点的居然是白色的蜡烛。莫非这是姑戗族人的习惯?甄文君忽然想到,小花不就是姑戗族人吗,此事问她一问便知。

“我离开宿渡时年纪尚小,很多细节不太记得了。”小花老实回答。

甄文君被浇了几天的雨且劳累过度,此时双腿已经瘫软不堪,眼皮上仿佛落着两团火。一阵阵地晕眩感让她确定自己是着了邪风,恐怕要大病一场。坚持着在客栈前前后后探查了一番,见这儿除了脏点外没什么太奇怪的地方,这才放心带着卫庭煦到楼上投宿。

雨已经差不多停了,左堃达等随从在客栈之外扎营,阿燎和她的娘子们独占四间房,另外一间留给卫庭煦和甄文君。小花为她们将屋内所有东西都擦拭一遍后,撤掉了所有被褥,将把卫庭煦带来的被褥毛毯换上,再点上香薰,一切都有了最安心熟悉的味道。

脏兮兮的客房经过小花巧手很快变得温馨干净,甄文君终于能倒下了。

“她烧得很烫。”卫庭煦摸了摸甄文君的额头,相当烫手。

甄文君几乎在瞬间就昏睡了过去,卫庭煦让小花去拿药,小花应了声“是”,走了两步又返回来。

卫庭煦看向她。

“女郎莫忘了最初所图。”

小花的话让卫庭煦的眼中生出火光。

小花知道卫庭煦不喜欢任何人对她指手画脚,她自己有自己的计划,可是这件事已然失控。

“就算女郎要责罚奴奴也要说。自灵璧死后,女郎和甄文君的关系奴是看在眼中的,最开始让她卸下防备的是灵璧,这是女郎的计划,灵璧亦不知情。而到了如今,女郎当初的计划还剩几分?不知女郎是否还记得游历大聿时看见的种种恶态。只愿女郎从未忘记内心之志,不被儿女私情耽误。女郎还记得当初为何决定助李延意登上帝位吗?女郎若还记得,便应该明白不要成为和她一样的人。”

小花伏在地上,说段话时没有抬头,一字一句却说得铿锵有力没有丝毫的游移。

“这些话,你藏在心中想要说很久了吧。”卫庭煦的话像是暴怒前的反问,又像是和蔼的慰问,就连小花也分辨不出。

“自从小花服侍女郎之后,心中所想只有关于女郎的事。”

卫庭煦“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你为我做些吃的吧,我有点饿了。”

小花继续伏在地上片刻,应了声“是”,站起来要去庖厨。

“小花。”

小花就要将门关上时卫庭煦开口道:

“鸿志绝不会忘。”卫庭煦正凝视着她,“多谢你的提醒,你要一直一直陪在我身边。”

小花心内一阵泪意翻涌,什么也不再多说。

“煎鱼腹配豆腐汤,可否?”

卫庭煦点了点头:“辛苦了。”

小花离开了屋子,卫庭煦坐在甄文君躺着的床边许久,面容就像凝固了一般。

睡梦之中的甄文君惊慌地哼呢了一声,忽然抬手将卫庭煦的手握住,指腹在她的手背上磨了一磨后,又安心地继续睡。

卫庭煦温柔地抚摸甄文君的额头,她就在眼前,为何心里生出许多不舍?

最初的计划并未偏移,卫庭煦只跟小花说了一半。

鸿志不忘,文君亦可得。她就是这样贪心之人。

卫庭煦不吃外面的食物,无论走到哪儿只有小花亲自做的食物她才有可能吃上两口。小花去借庖厨时让老板娘帮忙做一千五百分食物,送去客栈之外的营地给随从们,将大家的肚子填饱了自然会有赏钱。

这是笔大生意,老板娘本该开心才是,但她这荒山野岭平日里来来往往奔走的全都是零散的过路客,极少有这么多人,她所备粮食实在有限。

“米面是有点儿大家分一分每个人都能垫垫肚子,女郎你看这样如何。”老板娘跟她商量,“宿渡最丰富的乃是山间野味,我带人去山上摘些野菜打几只野鸡如何?只是需要费点儿时间,给我一个时辰,绝对将大伙儿的肚皮喂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