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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190)

“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为天子办事而已,我……”

甄文君手掌从他脖子前一抹,金蝉刀将还未说完话的刺客一刀毙命。刺客抽搐了几下,血流得满地,很快便死了。

喘着气,在黑魆魆的树林深处甄文君划开了尸体的脸皮,沿着他的后脑将整张脸皮完整地剥了下来。

这回非常成功,比上次潜入谢府时撕的人皮要完整许多。

只不过此人的衣服留在了大营之中,不便回去取。不过没关系,她记得刺客来时穿的就是一身再普通不过的军服,回到解县随时都能弄出一套一模一样的。

她将人皮揣到了袖子里,摸黑找到了她的小雪,连夜骑马回到解县。

回到解县之时天已经大亮,她顾不得休息,将人皮处理好后找来一身兵服,易容过后来到县衙。

虎贲军将县衙里里外外围得严实,甄文君往里走,守门的士兵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任何话,甄文君便抬头挺胸更理直气壮地去找李举,找李举“复命”。

李举在什么地方非常好找,哪间屋子外守卫的人多他便在哪儿。

甄文君走进十多名虎贲军所守卫的屋子中,李举听见有人进屋的声音,立即回头,见是昨夜启程的刺客,大喜道:

“卫子炼死了吗?!”

这是甄文君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和李举面对面。这位当朝天子看上去瘦弱又矮小,重伤之后一直都没能将身子养回来,依旧鸠形鹄面形容枯槁。

天子,万人之上的天子,神授君权的天子,也不过如此。

若不是因为屋外有诸多虎贲军将士,她完全可以一把将李举捏死。

甄文君奉上一个木盒,他打开一看里面有两根手指,当真吓了他一跳。

“这……这是卫子炼的手指吗?”

甄文君点头。

“你为何不说话?”李举看出了他的反常。

他将衣领一扯,一道深深的血口展现在李举面前。李举“啊”了一声:“原来你受了伤。也对,卫景安不是一般人,想要行刺他绝非易事,若是你只斩了他手指寡人也不怪你。只不过打草惊蛇以后想要杀他就更难了。可他非死不可。若是留了他性命李延意将进一步笼络人心,而卫氏又将出一位大将军,何患妖女不得势啊!”

甄文君从怀里掏出一只笔,沾了屋中小池里的水,在地上书写:

“陛下还有何计?”

李举但笑不语,并不和她说。

甄文君没有当场杀了李举,当然,当场杀了他也绝不是个好计划。

她不能让李举谢扶宸抓到卫家任何一点儿的把柄。

甄文君从屋中出来时,李举叫住了她。

她迟疑地回头,见李举亲自拿了一盒药,递给他:“你是个勇者,敢单枪匹马去取卫景安的性命。如今负伤,这些药拿去好好治一下吧。”

甄文君接过药盒,李举咳嗽了几声,对她笑道:“寡人也是从鬼门关过来的,更有一群人等着要寡人的性命,盼着寡人死。寡人能得一位能干的忠臣不易,你好好调养身子,下去吧。”

甄文君退了下去,将门合上。

李举和她想得不太一样。

卫庭煦和李延意的口中的李举昏聩无才,若不是谢扶宸一人撑着,她们早就将李举拖下龙椅鞭挞成泥。他就是阿母说过的无数史书中记载的粥粥无能的昏君,是只会犯错不配真龙之号的酒囊饭袋。

今日她来见李举送他一盒阎王香,本是打定主意怀着蔑视之心看看李举究竟是个怎样废物,没想到他比想象中的要温和,甚至没有太多天子的架子,和她所想不太一样。

李举比她所想要年轻许多,若是摘了天子之冠,不过是邻家的年轻郎君。

可他到底不是。

离开县衙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此地,仿佛在看一座安静的陵墓。

她不是什么都没留下。那两根手指并不是单纯复命的道具而已。

在手指上她洒下了毒药。

此毒名为“追魂香”,追魂香本有一股明显的香味,她将其放入木盒中与血味融为一体,让李举无法嗅出。此香并不会让人立即毙命,否则甄文君自己也性命难保,甚至有药可治。但若是闻过之后没有及时服下解药,七日之后一旦毒发,药石无灵。

她将其送给李举,而李举就这样放在手边,无意间已经嗅了又嗅。而她早早就吃了解药。

上一次损失的机会,这回要统统讨回来。

甄文君回去之后将李举的打算跟卫庭煦说了,卫庭煦抚着掌中小暖炉,就像抚摸着一只温顺的小猫。

“汝宁卫府之中的徘徊花应该已经种好了。”卫庭煦却转开了话题,“妹妹,等咱们回去之时,想必满院的花应该已经开得十分漂亮了。”

以甄文君对她的了解,她心中已有了浓浓杀意。

她不仅要李举死,还要亲眼看着他死。

卫景安和阿歆夜袭孟梁城,不惜以血肉为梯强攻入城。

冲晋士兵们还在睡觉之时忽然听见喊杀声大作,慌不择路连马都没能来得及骑。卫景安从城中大道一路杀进,而阿歆和郭枭率兵自两路包抄,天还未大亮便已经歼灭上万冲晋士兵。哈尔茨鞋都没来得及穿狼狈逃跑,卫景安穷追不舍,一直追出了十里地差点就要将哈尔茨的人头砍下,被援军给阻断了。

卫景安三百人的精锐被冲晋两千援军包围,他竟硬生生地杀出重围,乱军阵中取人性命犹如探囊取物。

所有冲晋人都被他吓得肝胆俱裂,不敢再攻,全都退走了。

卫景安浑身都被敌人的血浸湿,仰天长啸热泪不止。为他自己,为了卫家,更是为了他大哥。

哈尔茨退到北部三郡时只剩下不到一万人马,可谓惨败。

“乌拉尔的子民岂能就此认输!”哈尔茨不甘,他要卷土重来!待伤养好了一定要再和那大聿男人一决胜负!

就在哈尔茨修生养息继续招兵买马,阿歆往解县返回时,夏菁被杀。

那日清晨李举在噩梦中惊醒,他梦见有人要杀他,夏菁和虎贲军为了保护他全部战死。

醒来时发现,原来这不是梦。

卧室的门大开,遍地的尸首,夏菁睁着眼倒在他腿边,有人踏过尸体走了进来。

“卫……卫子卓……”

当李举看清了来者的真面目时,吓得一个激灵立即从床上弹了起来。

“陛下。”卫庭煦用自己的双腿行走,来到了李举面前。

在她身后甄文君、小花、灵璧,还有卫家所有的随从、暗卫高手一一排开。他们各个虎视眈眈地看着李举,仿佛一群豺狼盯着一只无措的小鹿。

李举浑身发抖,大叫一声将夏菁的刀拾了起来对着卫庭煦的脑袋便砍。刀方举起,只觉得腹中剧痛,一口血喷在地上。

李举颓然倒地,五脏六腑就像被什么啃噬着,让他一口一口鲜血狂呕。

卫庭煦走到他身边,蹲下凝视着他,笑着说:“你的任务完成了,神初帝。淮安王很快就会去陪陛下的。”

李举下巴全都是黑血,他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卫庭煦,眼泪慢慢浸湿了眼眶。

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他终于败给了李延意。

不,不是李延意。

李举从卫庭煦的眼中看见了一些不一样的神采,这种神采所蕴含的内容他以前从未想过。

李举一把握住了卫庭煦的手,甄文君和小花立即冲上来要将他抓起,卫庭煦示意无碍。

“寡人的皇子……”李举每说一个字便呕一口血,额头上浮起青筋,满脸是汗,泪如雨下。吐出短短几个字竟像是用尽了全力,“放过……我的孩子……他是,无辜的……”

李举两只眼珠瞪得几乎要掉出来,就等着卫庭煦答应他,他便能咽下这最后一口气。

卫庭煦没有任何的挣扎,反而靠上前,在李举耳边说了一句话。

李举脸色猛然一变身体瞬间僵硬,这种僵硬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如同一只断线木偶一般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