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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181)

甄文君冷笑道:“我看阿歆你才应该回头是岸。你所忠的君不过是个懦弱无能之徒。若非他自不量力硬要开门迎战怎会叫胡子杀进孟梁?怎会令孟梁百姓惨遭屠杀?几万的大军如同丧家之犬四散奔逃皆因上位者昏庸,这件事你难道不知道吗?还是选择避而不谈?长公主乃先帝嫡出又居长,论见识她走遍大聿各个角落体察百姓深知民间疾苦,论手腕她比你忠诚的天子更果敢机智,论用人她唯才是举从不偏颇,文韬武略无一不强于你口中的天子!若非你口中天子无道,大聿怎会落得千疮百孔的境地?天子之位当属能者,既然天子无能为何不能由更有能力的长公主替代?若他日长公主为帝,开创的不仅是本朝先河,从此女子更是再不必受性别所困,今日以你之功封候拜将都不过分,怎会用一点田地金银打发?!为何同为女子你却不肯为长公主效命,况且你和她还有情缘相系。难道只因为你姓谢吗?还是你也觉得,长公主是个女人所以不配居天子之位?”

甄文君一字一句都直指最核心之处,句句质问。

阿歆站了起来,终于被她激怒:“当今天子乃是先皇亲封的储君,没有使用任何阴险手段登上帝位,无论他有无为君的能力他都是聿室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之人!甄文君,你口口声声说她因为是女子才不受清流支持被千夫所指,你今日我便告诉你,就算李延意今日是个男子,她所图之事都属谋逆!大逆不道当诛九族,是应该写入史书为世世代代唾骂的丑事!在你心中可有忠孝仁义四字?自小到大读的书中礼义廉耻可还记得?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依你之言,这天子之位当属能者,只要有能力便能登上皇位,篡夺江山。我且问你,天下能者何其之多,她李延意之能能盖过天下人吗?就算她能,今天有个李延意,明天还有周吴郑王,大家都要抢江山夺王位,人人争势斗狠,天下可还有宁日?百姓将被置于何地?乱世烽火不灭,受苦的永远是百姓!若非她李延意生出非分之想,今日冲晋等胡族又怎有可乘之机?自天子与李延意相争以来,多少文臣武将死于党争,殁于诏狱!内患频生,何愁外患不来?李延意所谋所图,有哪一件是站在百姓立场上思考?”

阿歆反驳得让甄文君略略窘迫,但她并不想在此认输:“可李举无所作为乃是事实!有他在帝位聿室楼宇终有一日要倾塌!”

阿歆道:“父子有亲,君臣有义,此乃道之所在。更何况若君主文能治国武能平天下,又要大臣做什么?之所以有臣子正是为了辅佐君主,分担君忧。天子之位所需承受的重担不是你我能够想象的。人无完人,即便天子有所不虑,他也不是个暴君。他登基之后轻减徭役宽民力事,驱逐奸佞励精图治,大聿在他手中或许会迎来中兴之治——如果没有李延意的话。”

道不同不相为谋。

甄文君不想再说,她也说不过。

阿歆撑着未愈的腰艰难坐下。

自那日不欢而散之后,甄文君连着两日没踏进阿歆府中,一直在城中转悠布置城防,顺便查漏补缺,但凡有什么想法或者需要汇报之事,统统交给左堃达去传达给阿歆。

事后回想,和阿歆那番争论实在荒唐,因为对谢家的仇恨占据头脑,让她思维混乱被说得哑口无言。阿歆那番话恐怕已经和李延意争论过无数次,说起来颇为顺口,破绽难寻。

代表天子来犒赏三军的小黄门说要摆宴,可眼下所需的军粮都尚且不够,一人分发了一碗带着两粒油渣的汤饼就算是天子赐宴。

甄文君把自己的那碗给了阿希,阿希倒是没心没肺,接过来的时候还说:“这天子虽然穷,但还算是惦记着咱们呢。过两天一旦打起来,说不准下次见到荤腥是什么年月了,你真不吃吗?”

甄文君连着翻了两个白眼,拿了俩蒸饼跑到城墙上吹着北风干啃。

第105章 神初十年

经过孟梁大战的洗礼, 甄文君和阿歆这两人本来已经从心存芥蒂转为惺惺相惜, 可一顿争执之后两人又回到了互相看不顺眼的状态, 就算偶尔见面也都不和对方说话。

冲晋残部在屏县休整了四十天后, 首领哈尔茨率三十万大军和丰沛粮草倾巢而出,再次攻打孟梁。

冲晋人围困孟梁已经一月有余, 解县离着孟梁不过百里,每日从早到晚传来的战报没有十封也有八封,却无一封捷报传来。

阿歆和甄文君率兵拼死守城, 死死守了一个月未让冲晋人攻入城池。冲晋人打得艰苦, 孟梁的军民守得更苦,可是谁都不敢往后退一步。

战况传到了解县,李举还没开心几天又彷徨了起来。内官对自己的先见之明颇为得意, 没少在李举面前唠叨——看吧,幸好没有回孟梁,否则现在就被困在孟梁城中了。

李举也知道, 冲晋人所剩的粮草不多,只要孟梁不丢,他们坚持不了多久就得撤退。冲晋后退还有北线三郡可以休整, 大聿不能给冲晋充足的休整时间,否则待他们凑齐粮草再次围城, 孟梁绝对会比今日难守十倍。

李举吩咐下去,以后每日他只吃一顿饭, 身边服侍的黄门和守护自己的侍卫们每日也要节衣缩食, 将剩下来的口粮攒着送去前线支援战事。他更颁布诏命, 让解县和周围县城尽可能地为孟梁前线的战士们捐献粮食,待退敌之后朝廷必有嘉奖。

解县中能动用的粮食早就在半月前送往孟梁去了,城里百姓饿得头昏眼花,尽管李举放下了话来他们也再榨不出十车粮米。内官凑来凑去,把周围方圆几里地的树皮都被扒了个干净,这才凑出了二十车树皮磨的粗面。夏菁带着虎贲士兵自送去孟梁,以表示天子之意。

李举在前线坐立难安,只能干着急的时候,忽然收到了从汝宁来的密信,说惠妃生了,为大聿添了位皇子。

李举看了半天确定自己没看错,皇子!是个儿子!当真天佑我大聿!

在信的末尾李举还看看了另一个消息。关在冷宫中的冯徙倚也生了,生了个怪胎,一个长相丑陋拥有兔唇的怪胎!

李举“怪胎”二字心中一抽,心痛过后又无比的庆幸,庆幸当初的决定如此正确。若不是当机立断将其皇后身份废除,如今怪胎降世该如何立为储君,肯定也会落为李延意攻击他昏聩的话柄!

李举当即下了诏书,封惠妃为后,其子为大聿太子,待他回汝宁便举行大典!

诏书刚发出去李举便让内官收拾行装,他要马上回汝宁!

李举将返一事很快传到了阿歆耳朵里,苦守多日的阿歆什么都顾不上,让郭枭守城,立即赶往解县,在城门口将李举的车马给拦截了下来。

“放肆!你居然敢拦阻天子仪仗!可知该当何罪?!”内官站在马车上呵斥她。

阿歆跪在地上,丝毫没有惧色,朗声道:“陛下不可在此时离开北线!一旦陛下离开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军心将会立即溃散,恐怕难抵冲晋猛攻!一旦孟梁再次失守汝宁便会告急!还望陛下以大局为重!”

阿歆的话李举都听到了。

当日冯徒倚被李延意所害难产诞下死胎一事如今回想起来还会令李举心惊肉跳,一想到好不容易得来的皇子如今就在李延意的眼皮子底下,令李举心急如焚乱了章法,一心只想赶快赶回汝宁。谢氏一番话让他瞬间警醒,如果孟梁被破,冲晋的铁蹄一路将直杀进禁苑,还谈什么皇子储君,大聿未来?

内官依旧在斥责阿歆,坐在马车里的李举走了出来,哀叹一声道:“谢氏说得对,寡人现在不能走,寡人是大军的定海针。诸多将士都是心中念着寡人才有勇气上阵杀敌,才能严防死守着孟梁。寡人不能只为回去看寡人的皇后和太子就抛下他们。”

“可是陛下,汝宁也需要您啊!”内官早就受够了北线,听说李举打算回京时兴奋的一晚上没睡好。结果都要走了居然有个不长眼的来捣乱,他岂能答应!内官嘴中不停地劝李举,李举被说得烦了,一挥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