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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157)

冯徙倚趴下地上流着泪,抽搐着,沉浸在芙蓉散制造的迷幻感官之中。李延意蹲在她面前挑起一边的眉毛,冷笑着。

想要捏死这只虫再简单不过,可是她没这么做。

“现在还不到最绝望的时候。”

甄文君回来之后忍不住地开心,不困也不饿了,当真去打了几套拳。淋了雨之后浑身畅快,抱着衣衫去沐浴。

卫府的池子又大又深,芭蕉编成的顶棚高高悬挂在水池上方,遮盖了一大半的池面。顶棚之外的水面上一圈圈的涟漪荡漾着,甄文君游到了外面又游回来。这几日在地下水道中挣扎倒是提升了水性,正反侧怎么游都轻松自如。

热泉的入口处有一虎头形注水口,只要将虎头之后的木棍拔出来,热泉便会源源不断地注入池中。甄文君太喜欢这儿了,若是到了冬季下雪的日子,泡在热泉内看着六角飘落该是何等的荡心悦目。

有朝一日她一定要有自己的府邸,一定要有这样一个大浴池,阿母肯定也会喜欢。

关于阿母的下落,脑中澄清之后思路开始活跃,她有了一个冒险的想法,或许也是现在唯一的办法。

可是此法太过危险且极容易失败,她不能冒失地将自己的性命赔进去。若是她死了谁还能救阿母呢?

必须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甄文君从池子里清清爽爽地出来,换上了卫庭煦特意为她送来的新衣衫。

新衣衫乃是碧黄相间的颜色,暗花朴素典雅,料子摸着就很舒服,穿上之后不像新衣,反而如同合体的旧衣衫。卫庭煦实在很懂她的喜好,没给她送长裙,而是选择窄袴小袖便于行动的胡服,腰间的搭扣一错就合上了,将袴系得牢固又不勒人。布鞋轻薄牢固又跟脚,走起路来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最让她喜欢的是,随着衣衫送来的还有一枚徘徊花状的胸针。这一身衣衫本是简单,可一戴上胸针立刻增色不少。

甄文君穿戴完毕在铜镜前搔首弄姿了半天才舍得走出房间,去前院找卫庭煦。

远远地看见卫庭煦正和灵璧小花坐在假山之上的凉亭中饮茶,细雨终于停了,许久不见的暖阳落在卫庭煦身上,将她照得分外娇媚。

想要展示给卫庭煦看她这身新衣的心思迫切如焚,三个石阶并作一步飞跨上去,很快便跑到了亭子前。甄文君扬着笑容叫了一声“庭煦姐姐”,忽然发现亭中还坐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

“文君!”林阅“嗖”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冲着甄文君扑过来。甄文君毫不留情地一闪身,他险些顺着台阶滚下去。

“文君妹妹还是这般无情,看来是真没事了。”林阅摇晃了好几个来回才将重心稳住,心有余悸地走回来撑着凉亭的柱子道,“你可知你失踪的这几日我有多担心?我每天都在外面找你,生怕你被冲到海中喂了鱼!幸好你回来了,我就说我的文君妹妹神通广大,没这么容易死的!”

林阅想要上来握甄文君的手,甄文君立即端起一杯茶递给他。林阅莫名其妙地接回来一杯茶,憨厚的笑容不减。

“你怎么来了……”甄文君当然知道他为了什么而来,明知故问很傻,但此时此刻除了这句之外还有什么好问,若是可以的话她只想当场送他离开。

“当然是担心你的身子才来看看。”林阅捧着茶委委屈地嘟嘴,“妹妹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自从你失踪之后,这四日里我什么都吃不下觉也睡不好,担心你的安危。若是你出事了我该怎么办?妹妹,通过这几日的分别我想明白了,你我苟活于乱世身不由己,不知何时身首异处,不若今朝有酒今朝醉。妹妹,明日我便让我阿父阿母找人上门提亲!”

甄文君嘴都被吓歪了:“你你你不要冲动。”

“不是冲动,在找不到你的那几日我就下定了决心,如果你能平安回来的话我一定要娶你!”

“你你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妹妹,虽然我们林家并非什么天潢贵胄,可在汝宁也算是有头有脸。如今我不过是个六品小员,但你相信我,成亲之后我一定发愤忘食夙夜匪懈,待他日平步青云,一定让妹妹过上踏实的好日子!”

甄文君算是知道林阅如何混到李延意身边了,虽然没出过几个用得上的谋略,可他这张嘴实在是快,一旦找到了开口的机会能怼得其他人完全没有见缝插针的机会。

就在甄文君提了一口气想要不加停顿一口气把林阅说回老家之时,卫庭煦忽然开口了:

“文君妹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什么好羞涩的。既然林君对你如此关切喜爱,不若你就给他个机会。”

甄文君两眼一发黑,完了,卫庭煦又换上她熟悉的那副可怕的“官腔”了,不知道这轻松又热情的话中哪个字之后会藏刀带剑。几番波折好不容易才让她和卫庭煦的关系恢复,没想到林阅竟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

甄文君用眼角看见坐在一旁捧着茶杯已经吃掉两块甜瓜的灵璧双眼冒着光,一张看好戏的脸上笑意怎么都控制不住,仿佛在说——我终于知道林阅是谁了。

“就是就是,妹妹就是脸皮忒薄了一些。”林阅根本不了解卫庭煦,还顺着卫庭煦的话往上爬,“那就这么说定了!庭煦姐姐!明日我阿父阿母就来提亲!你可在府上?”

卫庭煦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连回三个“在”字。

“好!在便好!妹妹等我……”

“你等会儿行吗!”甄文君提高了声音将他喝住。

林阅是个有义气的好人,曾经不顾自己的性命救过她,甄文君不想用太粗暴的方法伤他,“听我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喜欢的人?”林阅眨眨眼,语速总算是慢了下来,“这么久了从未听你说过。”

“是,我没说过,因为我心之所向并非是世俗可接受的。”甄文君双眼一闭,豁出去了。

“世俗不可接受?莫非……”林阅眉头一紧,似乎已经猜到了。

“对。虽然我一直都在此人身边,却不是件容易开口之事,就怕那人嫌我自作多情。”甄文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灵璧和小花都悄悄看向卫庭煦。卫庭煦坐在那儿不动如山,什么也没说,表情却并不松弛。

“那个人是谁?我认识吗?”林阅不死心地问道。

“你认识,她就在这儿。”甄文君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心提到嗓子眼,屏息静气地等待她公布最后的答案。

“是……是谁?”连林阅也望向美艳的卫庭煦。卫庭煦在何处都是最引人注目的焦点,林阅第一个想到她合情合理。

甄文君回头,看向了灵璧。

灵璧眼神一滞,有不祥的预感。

“灵璧姐姐。”甄文君伸手走向她,灵璧差点儿从椅子上滑下去:

“你要作甚!”

“灵璧姐姐,你我日夜相对、同生共死这么久,我一直都没敢告诉你我的心意,如今也不想再隐瞒。姐姐,你可以拒绝我,但不要讨厌我好吗?我宁愿今生不嫁守护在你身边,只要你不嫌弃我的笨拙。”

灵璧忍了半天才忍住,没将手里的茶水当场泼过去。

林阅见她们二人手都握在一块儿了,甄文君深情之貌并非对着自己,心上像被毫不容情地凿出数个窟窿,嗖嗖地透冷风。

“原来如此……是我一直缠着你,让你为难了。”林阅忍半晌才将眼里的泪水强行忍回去,缓了一大口气扶着甄文君肩膀认真道,“虽然今生我与妹妹无缘,但若是你有任何事需要我帮忙一定来找我,千万别和我见外!我只想亲眼见证你的安康、幸福……”

甄文君实在没想到年纪轻轻的他说出的话如此老派,嘴角抽了抽道:“幸福,幸福,咱们都幸福。”

林阅含着泪走了,甄文君总算松了口气,趴在桌上。

灵璧用茶杯敲她脑袋:“没想到我们文君妹妹桃花运挺旺。这来汝宁才多久啊就掐了桃花枝,还是朵皮相不错的少年郎。啧啧啧,干嘛要说谎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