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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138)

“先回吧。”灵璧拍了拍甄文君的胳膊,两人正要走的时候小花说:

“你们先回去,我把这儿清扫一下。”

“嗯,一切小心。”

抱着卫庭煦走出了擒风阁,坐上马车之时甄文君还满心问号。

“为什么姐姐会被虏走?”甄文君问灵璧道。

幸好卫庭煦昏睡过去了,甄文君没有勇气直接面对卫庭煦一对一地对质,面向灵璧她倒是有些信心能够瞒天过海。本以为卫庭煦此次换走李延意是有更深的考量,是个陷阱,可看到她重伤至此,甚至不惜自行揭露双腿重要的秘密,足以见得卫庭煦并不是有备而来。其中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

果然,灵璧道:“这件事说来也是神了。听说卫公身陷囹圄,女郎便让我们快马加鞭迅速返京。今日我刚随女郎到达汝宁,没有小花跟随我们在北边吃了不少苦,水土难服又连路颠簸,我和姐姐都吐了,心心念念大聿的食物,随便给我碗汤饼都好啊!总算到了汝宁,女郎怜我饿瘦了一圈,便说先去吃一顿再去见长公主。没想到刚进酒楼坐下点好了菜色,女郎的表情就变了。我顺着她的目光往回看,看见一个带着纱帽的女人走到楼上厢房去了,她盯着的正是此人。”

“女郎,你认识那个人吗?”灵璧为她用随身携带的帕子把碗箸一一擦干净时问道。

“那是殿下。”卫庭煦双唇几乎没动,声音从屈起的手掌所遮掩的嘴里轻轻飘出来。

“殿下?”灵璧意识到情况特殊,也随着卫庭煦放小了声音,“殿下怎么会在这里?如今汝宁的局势如此紧张,她居然还敢来酒楼这等人多眼杂的地方?”

卫庭煦越想越不对劲:“你带我去厢房里找她。”

“是。”

李延意刚刚在厢房中坐下,卫庭煦和灵璧就进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李延意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还以为是阿歆来了,笑脸都已经提起来了,见到的却是卫庭煦。

灵璧将门关上的时候卫庭煦问她:“殿下为何会来这里?殿下在等谁?”

李延意对卫庭煦一向没什么可隐瞒,便实话实说:“我接到阿歆的信,她约我来此处见面。子卓,你父亲一事……”

李延意忽然说不下去,身子向一旁倾斜,连眼睛都迷在了一块儿。灵璧和她自己都试图想要将身子拉回来,可晕眩的感觉来得太快,李延意从桌上滑了下去,昏迷之迅速匪夷所思。

“糟了灵璧,捂住鼻子!”卫庭煦这才发现屋内已经被人点上了迷香,这迷香的味道很隐秘不易被察觉,粗粗闻起来就像是普通的桃花味。屋角里正好摆了一支妆点用的桃花,卫庭煦大意了,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迷香。

这是什么迷香……卫庭煦刚说完那句话便天地倒置双眼发黑,身子犹如千斤重甚至无法控制方向,往前倒去。当她从四轮车上摔到地上时,灵璧也难以支撑,身形一晃双臂撑在桌面上,好几次想要试图睁开眼睛提起精神,可意识却在飞速地远离。灵璧常年习武,身强体壮,对于迷香的抵抗力也高于卫庭煦和李延意。同样吸入迷香她并没有立即晕倒,尚能支撑片刻。

此时的卫庭煦几乎说不出话来,但她很清晰地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用最后的力气指向屋里的屏风道:“藏……”

灵璧不愧追随卫庭煦多年,她家女郎只说了一个字灵璧就明白要做什么。

灵璧头晕得厉害,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到自己的四肢在什么地方,一边用已经打结的舌头向外求救,一边像推只牛般费劲地把李延意推进了屏风之后。就在此时滕氏兄弟破窗而入,灵璧也花完了之后的力气,趴在李长公主殿下身上,和李延意一块儿晕倒在了屏风之后。

滕氏兄弟进来时只看见昏迷在地的卫庭煦,便将她绑走了。

灵璧醒来之后小花也到了,她们一块儿将李延意晃醒。

据李延意的暗卫说绑了卫庭煦的人跑到黑市里去了,他们没有牌符没法进去抓人。李延意倒是有牌符,将其交给了灵璧,灵璧和小花带着人进入黑市,火速调查找到目击者,很快就寻到了擒风阁之中。

灵璧手里有一大把不知道该怎么花的银票,一开始擒风阁的守卫还不让她们进去,灵璧塞钱之后居然还不同意,只好让小花上去三两下把他们全都料理。

灵璧说完之后甄文君才知道自己有多倒霉,选的那个酒楼是随便选的,居然还会遇上刚好赶回来的卫庭煦。卫庭煦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错抓,遭了好大的罪。这件事上卫庭煦并没有算计她。

根据灵璧所说,她和小花是在汝宁汇合的,所以小花留下来暗中保护或者监视她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

卫庭煦一直没放开她,即便昏睡了双臂依旧保持着紧紧圈住她的姿势。

甄文君不好放开她,即便上了马车也只好继续抱着。卫庭煦只有在她怀中才能安安稳稳地入睡。甄文君自个儿有点别扭,灵璧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浑然不在意,一路上嘴就没停过,说她们此次去孟梁的种种,说谢扶宸那老贼是如何狡猾地躲过了所有的追捕,领先她们这么多冲回了汝宁。还说刘奉丢了一条腿,险些连命也搭了进去,幸好用了甄文君以前配过的草药治疗才勉强熬了过去,只不过以后得残疾了,这位堂堂虎贲中郎将也真是可惜了。

灵璧有一肚子的话想跟甄文君说,甄文君看似认真地听着,其实满脑子都在预演和卫庭煦的对话,预演卫庭煦醒来之后会问她的所有问题。

还有一件更重要,更棘手的事。

如今绑架李延意之事失败了,李延意势必会更加小心,想要再次绑架她的机会几乎不可能了。而晏业死在了擒风阁,谢扶宸很快就会收到消息,就算小花能完美地善后她也不可能再变一个晏业回去给谢扶宸。晏业之死说明甄文君已经叛变,谢扶宸会如何对待阿母?甄文君实在不敢想象。

马车晃晃悠悠地在汝宁街道上行驶,甄文君连支撑脸上表情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的皮肤仿佛是一块旱地,有无数皲裂的裂纹,五官在这片干涸之地上一个个地掉了下来。

曾经在绥川在阿母身边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很聪明很厉害,谁都不是她的对手。甚至来到卫庭煦身边和她较量时都能够讨一点儿便宜,她便觉得自己当真了不起了。可一旦进入了汝宁,在这片风起云涌随时都有可能送命的地方,在诸多大才槃槃之中,她非常吃力。

卡在环环相扣的计谋之中,落于催人心智的迷魂阵内,甄文君明白了自己就是一颗棋子。她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一颗能够反向制衡,纵横捭阖的棋子。可到了极有可能会失去阿母的今日她不得不承认,她就是一颗普普通通的棋子,安静地被人捏在手中,想落在哪里就将她落在哪里。如果想要强行摆脱自己的宿命,最后可能的结局就是棋毁局破,两败俱伤。

晏业对于谢扶宸而言算什么,她对于谢扶宸而言更是什么都不算。这个细作失败了大不了再培养一个,再找机会丢到卫庭煦或者李延意身边,他们已经这样做很久很久了。

但对于她甄文君而言,那是阿母的性命,那是她自己的命,是她最最重要也是仅有的珍宝。

明天会收到谢家送来的阿母的人头吗?甄文君根本不敢仔细去想。

从马车上下来,她们回到了卫府。

第二次来卫府,甄文君的心情更加复杂。

她将卫庭煦从马车上抱下来时,阿冉和一位妇人立即迎了上来,一众家奴跟随在后一字排开。

“夫人。”灵璧对着那妇人行礼,甄文君借着灯笼之光看清了妇人的容貌。阿冉与她就像是二十年前后的同一个人,除了岁月刻下的痕迹之外,从五官到身高再到神韵气质,甚至连拧起眉头的弧度两人几乎一模一样。这就是卫庭煦和阿冉的母亲吧。甄文君想要行礼,可卫庭煦还在她双臂之中,实在不便动作只好口中跟着灵璧一并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