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楼月(重生)(323)+番外
可结果,她忘记了她们的约定,忘记一起生活了七年的阿绣。
自私地忘掉了关于她们的一切,以为这样便可以逃避罪过。
韩素娥死死咬住下唇,泪划过面颊。
谢景淞举着油灯推开门进去时,便看见她缩在被衾中,细微的啜泣声从被子下传来。
他第一反应是她又做了噩梦,探手揭开被褥,却见她半睁着眼,瘦削的肩抖动着,被泪打湿的发丝搅成一团贴在腮上。
探去的手顿住,悬在半空。
床的人被突如其来的光亮照到,停下来一瞬,慢慢转头抬眸,双眼噙泪。
她看着他,突然扑过去抱住他。
“谢景淞……”
谢景淞本该欣喜于她的醒转,但此时见她脆弱又悲伤的神情,跟着心碎了。
他慢慢拍她的背,震颤着的纤薄的蝴蝶骨硌痛他掌心。
什么也不要问,他告诉自己,就这样抱着她便好,如果她不想说,也不要追根究底。
怀里的人像一个易碎的珍宝,被他小心翼翼地保护着。
烛火静静燃着,谢景淞保持举着油灯的姿势,许久未变,连溢出的烛油滴在手中,滚烫的刺痛也不曾让他动弹半分。
过了很久,韩素娥才勉强平静下来。
她缓缓松开谢景淞,眼睛红肿,满脸泪痕。
“我曾有一个奶娘,叫姜绣,”她说,“她有一个女儿,叫姜姝,姝色无双的姝。”
“奶娘是夔州泸平县人,善针绣。”
短短两句话,谢景淞大致已经猜到什么。
姜姝就是袁姝。
他不忍她继续说下去,便轻轻开口:“你刚醒,渴不渴。”
韩素娥摇摇头,继续开口,执意要将故事完完整整地讲给他听。
她声音沙哑,但毫不犹豫,像在讲给他听,也像讲给自己听。
昏黄的灯光淡淡地投在两人帐中,窗外静谧得凄凉,只有素娥的声音回荡在屋内。
油灯燃了一半,她的故事终于讲完。
“我确实有愧于她母女二人。”她最后说。
谢景淞扬扬眉“所以,你打算?”
原谅袁姝吗?
“我所造成的过错,确实不该姜姝被原谅。”韩素娥脸上的泪痕已经被擦干,她目光平静,语气安宁。
“但是,我也不会原谅袁姝的所作所为。”
“这是两码事,一码归一码。”
她不是什么宽宏大量到是非不分的愚善之人,即使她可以对袁姝伤害自己做的事既往不咎,但袁姝对旁人所犯下的恶轮不到她来宽恕。
从她加入冥宗,手上染血的那一瞬间开始,便早已不是姜姝。
对她的决定,谢景淞不算多么惊讶,他知她本性,纯善却坚韧。
他永远支持她的每一个决定。
哭过一场,韩素娥心中沉重渐缓,恍然回神,惊觉自己现在所在不是方伯那个小屋。
身下是松软干燥的被褥,屋内燃了火炉,温暖如春。
她竟然得救了。
“方伯怎么样?”韩素娥想起要紧一事,问得急了,不小心呛到嗓子,咳了起来。
谢景淞端给她一杯温茶,拍拍她背,安抚道:“方伯无事,当时跑太快扭伤脚,我已经让人替他看过,现在应该快好了。”
闻言,素娥放下心,又抓住他话中细节,一个想法涌上脑海。
“我、我睡了多久?”
方伯的扭伤都快好了,那该是过了多少日子。
“不算久。”谢景淞温柔地替她挽起侧边的发,见她放松下来的表情,又补了一句。
“也就是一个月而已。”
一个月不算久……
素娥微微苦笑,好吧,对她来说,一个月确实算的上不久。
不过她的病是如何好的呢。
“你又给我配了药?”
可是…….觉明曾说那药只可用来在毒素还未完全发作时缓解,她当时已经毒发至深,光靠那些药丸有什么用呢。
“觉明给你配的那些药,不需要了。”
他清邃的眼望着她。
“你的病已经好了。”
“觉明。”谢景淞淡淡地出声,朝着外面唤道。
很快,韩素娥还未反应过啦,便见一个身影从外面掀帘而入,黄色僧袍,身形清癯,须发皆白。
正是半年多前在游云寺见到的觉明。
来人看见她,上前行了一个佛礼,“韩姑娘,别来无恙。”
他未多话,行完礼便恭恭敬敬地请韩素娥伸腕把脉。
觉明一手把脉,一手转动手中佛珠,嘴中念念,眉头时而微皱,时而松开。
良久,他移开手,起身站立,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韩姑娘体内的毒素已清除了九成,老衲虽不敢说完全痊愈,但至少不再会发病。”
“剩下的,便要靠韩姑娘自己修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