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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楼月(重生)(236)+番外

作者: iweiss 阅读记录

欧阳氏是书香门第,作为子孙的欧阳睿自幼饱读诗书,在江宁也有些才学的名声,这一聊起来便停不下来,一方面是兴致使然,一方面也有些卖弄的意味。

他的妹妹欧阳玥应该也是念过不少诗书,偶尔插言,接得上几句话,毫不示弱,言谈间素有修养,以世人的眼光而言,算得上是才女。

素娥一语不发,做足了听客的姿态,偷偷打量一旁的谢景淞,见他神色平静,眉目舒展,唇边含了淡淡的笑,多数在倾听,少有发言,仍是惜字如金。

若是换做旁人,大概会显得有些敷衍,谢景淞却相反,他虽少言,但从不漫无目的地附和,一开口便是独到之见,字字珠玑,因而不会有冒犯之意,甚至令人有春风化雨之感。

恰逢欧阳睿聊到兴头上,他拿出一卷字画:“这幅画,叶兄以为如何?”

谢景淞扫过画卷,有些惊讶:“惟闻子?”

“…….是的,叶兄也知道她吗?”欧阳睿有些犹豫。

他见叶斓认出作者,心中惴惴不安。

惟闻子是一个备受争议的人,准确说,很多人不屑将其称为画家,但凡提起这个名号,多有鄙夷。

其实此人名声也曾经历一波三折。起初,世人听闻这个名号时料想对方必然是高洁雅士,观其画作也别具一格,颇有灵气,尤其是此人从未露面,也不知其真实名姓,在众人看来,便是低调谦逊,淡泊名利的典范。

然而事实令世人始料未及,惟闻子其实是个女子,这也倒罢了,若是大家闺秀、贤妻良母,至少也能为人敬仰称赞,偏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常年走南闯北,混迹于勾栏瓦肆,且行事张狂不羁,视女德为无物,甚至传言说她未婚育子,豢养男宠,与多人纠缠不清,向来为世人所不齿。

韩素娥也听过关于她的传闻,对这位女子的印象比较模糊,但心底隐约抱有一丝好奇与不可说的羡慕,见他提起此人,不由来了兴致,仔细看向那幅画。

画卷上是一只憨态可掬的狸奴,正抬爪纵身,扑向一丛停了蝴蝶的蟹爪兰,活泼生趣,那玉面狸双瞳异色,炯炯有神,其浑身雪白,独尾巴漆黑,又名“雪里拖枪”。跃跃之态,栩栩如生。

谢景淞欣赏半晌,想起李棠的那只橘色狸奴,颔首道:“技法高超,意趣盎然,笔触逼真。”

欧阳睿闻言眼睛一亮,十分赞同地附和。

但随即他又遗憾道:“可是旁人都说此女不知廉耻、伤风败俗,又唯利是图、财迷心窍,她的作画自然也充满铜臭,低俗无趣,不值欣赏,”他叹口气,摸了摸画卷上的狸奴,“可惜了,我真心喜欢她笔下的小兽,比之同期几人更有灵气。”

谢景淞没说什么。

欧阳睿见他不似旁人,听见自己喜欢惟闻子的字画就露出鄙夷之色,不免敞开了些,苦笑着自嘲:“平日我都不敢随便说自己喜欢她的画作,不然定免不了一顿讥讽,说我欣赏此人,定是同她‘志同道合’。”

这种遭遇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也不是没有原因。

世人轻商且重男轻女,据说惟闻子身为女子,违抗婚约,顶撞长辈,还用尽手段夺得家产,不仁不义,可谓是败德辱行,天理难容。可无论世人如何唾弃,都不能奈何得了她,究其缘由,那便是另一个让人痛恨的地方——她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与多位权贵有染,裙下之臣无数,更有传言,她膝下未婚生育的儿子,乃是与当时一位权倾天下之人所生。

在场几人,隐隐约约也听过这样的传闻。

谢景淞沉吟良久,关于欧阳睿多言他并不想多谈。

“世间对女子诸多不公,以种种条框去约束,将其限制在他们安心的范围中,美名其曰为‘女德’。”声音沉淡,清风徐徐。

他掀起眼帘,不咸不淡地勾了勾唇角,“你知道这是为何吗?”

欧阳睿完全没料到他这样说,已然愣住,下意识重复:“……为何?”

“因为害怕。”

“害怕?”

谢景淞搁下茶盏,慢慢靠回椅背,姿态轻松地睨着欧阳睿,“我只知惟闻子善于营商,深谋远虑,且遵守道义秩序,不取不义之财。她大兴市集,雇佣无家可归之人,将良田承包给贫农,不止如此,还大力发展船队,促进中原与外族开放交流,引进百种粮食作物和冶炼技艺,工农业得到大力发展。”他微微一顿,举了个例子,“据我所知,占城稻就是她的商队带回来的。”

“要说为富不仁就更可笑了,你有所不知,在西北一带,数百书院和医馆都是由她所建,迄今仍在运转,族中收养弃儿不知凡几,不论男女,皆悉心教养。不止如此,她出资修建的水坝河桥,或许你就曾走过。在外敌入侵时,她更是慷慨捐银,不吝物资,若说贡献,恐怕没几人能与之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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