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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70)

作者: 何以引山洪 阅读记录

他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短路,随即而来的是席卷他全身的寒意,他仿佛置身在冰窖里,连呼进去的空气都能刺破他的胸膛。

他脑子很乱,一时也捋不清这是顾南行的意思,还是医院的意思,给他只输这些营养针又是什么意思?

他自己都算半个神经病,怎么去想清楚这些东西。可是他明白自己不会再蠢到去问护士、去找医生。

玻璃瓶从他手上滚下去,一路滚到没有光的墙角。

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是心里空落落的,好像自己这么多委屈和难受都是徒劳无功。是一开始就输了,他自己非要认真在有钱人的游戏里被当成狗耍。

他面上已是湿漉漉的,他想他是明白的,他只是说不出来而已。像顾南行说的那样,话都说不利索。

他越发觉得顾南行身边不能再待,从他跟了顾南行以后,他没有朋友没有社交,甚至哥哥也不能来看,连个现代人联络的手机都没有。

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啊。

他的思维僵化在他十五岁。他猛然意识到他的一切都是错误的,不是大人说的话就是对的。他要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思维。

每一次这种意识的觉醒,都要让他痛苦上好几分,全身撕裂般的痛苦,恨不得自己根本不存在。

他在哥哥的病房里从白天坐到夜晚,都没有一个人进来,连针都是他拔的。

假如他不在这里呢,是不是要回血了,平时呢,平时也没有人过来吗?

他觉得自己好没用,什么都做不好,如果是换他躺在这里,哥哥应该会把他照顾的很好。

林绵回到别墅的时候,烤鸭已经冷透了,但还是冒着香气,不知道是不是中午没吃药的原因,他没有任何食欲,林绵把它塞进冰箱里的时候干呕了。

他拿着钥匙站在顾南行书房前,踌躇不决。

顾南行的书房没放什么重要的东西,却偏偏是别墅里唯一装了监控的房间,平时也是锁的严严实实的。

他从这里踏进去,就没有退路了。

身体好像不是他自己的,他看着自己的手在一把一把的试钥匙,很幸运的,第二把就是。

顾南行有轻微的强迫症,书房的摆放都是整齐到有棱有角的。

林绵站在门口看了很久,好像要把这些摆放装进脑子里。

他翻箱倒柜地找了很久,最后在抽屉最底下找到了林泉的身份证,孤零零的被压在最底下,不刻意去翻根本找不到。

像林泉这个人一样。

林绵心里难受得快要死掉了。

他觉得他就是这世界里的一粒灰尘,落在任何地方都是被人嫌弃的下场,他是那样不受人待见,连带他所有的所有,都是卑微又可笑的。

东西全部都摆放如初,书房重新锁上。

林绵还找到了林泉半年前那次医院开的收据单,他随手塞进外套里面的口袋里。

天空炸开了一朵烟花,紧接着其他颜色的烟花也在盛开,光线错落在床上的他。

农历二十九,市区好热闹,热闹到他在郊区都能感觉到别人的欢喜。

林绵裹着被子坐在床头,他突然想起十六岁那年的年假,他去工厂的流水线里当普工,工厂的老板带着他们去江边放烟花。

他在烟花转瞬即逝的光里看见郁司,他倚在石栏上对自己笑,他来出席某个活动,把那次商家给的报酬全部给了林绵。

冷。

林绵蜷缩在床上,他怎么都捂不热自己的身体。

他是不是要死了。

大抵冬天的早晨都这样,寒意很浓,一点点阳光就觉得温暖。

突然停药比吃药还要让他难受,身上密密麻麻地被啃食,脑子好像童年玩的那把钝到不行的铁刀。

他费了好大劲才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饺子也懒得弄了,冰箱里的烤鸭放进微波炉里叮了几分钟就拿出来。

他强迫自己把这些油腻的东西塞进嘴里,自残一样忍着干呕把肉吞进去,吃药也是一样的。

对他来说吃什么好像已经没有分别。

已经十点了,他还等不到助理进来。

胃里涨的难受,有只虫子钻进了他的血管里,在里面乱窜,饿了就啃噬他的骨肉,疼痛在他身体里游走。

他好不了了,林绵想,他这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

助理是十二点过来的,带了酸甜排骨和红烧鱼块。

“想吃什么?”他这样问,却动手打开了玄关鞋柜,可能是昨天那身换好的衣服让他起了疑心,今天要看里面的摆放,“明天给你带。”

林绵看着他掩饰的样子只觉得滑稽,“想吃虾。”

大概是没看出来什么,助理关了鞋柜应允:“明天给你带。”

林绵说好,拿着排骨走到厨房拿盘子装,外面钥匙转动了几圈,又反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