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记(56)

“混账！”皇后怒道，“红英何在？”

“回娘娘话，”王公公近前几步，“不在这些人之中……”

我轻咳了声，迎上皇后目光，“娘娘，这丫头病了，我怕自己才好了些又被她过了病气，便着人将她送到庄子里去了。”

“你真是糊涂！”皇后怒指着我，正要说话，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态，硬是将怒气压了下去，亲自扶起我，“你让本宫说你什么好？身边有这么个蛇蝎似的人，你自己倒还心宽，合着本宫急成这样竟是多余了！”

说着，她向王公公递了个眼神，“去追！追不回来，你也不必回来了！”

王公公闻言一个哆嗦，连连应诺，转身就走。

谁知，他人前脚刚出院子，后脚外管事就在外急急求见。

“参见皇后娘娘，”他恭敬行了礼，转向我低声道，“夫人，南街的铺子失了一批货，送货的伙计不见了，货也还没寻回，怎么处置，请您示下。”

我张了张口，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该说事情终究还是按着他们的计划发展了呢，还是该说，我到底没能救下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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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李彦早年派来的心腹。

起初是为了保护我。

可后来，渐渐就变成了监视。

以至于，小到何时吃、何时睡，大到见了什么人、关起门来密谈了多久，事无巨细，都会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出现在李彦的桌案上。

我不再和她们多说话，越来越抗拒这些人的服侍，可潜意识里却又矛盾的觉得，她们带给我的，是绝对的安全。

也许，是我心底深处始终坚信李彦，绝不会害我吧……

“一派胡言！”皇后怒极，起身重重一掌扇了过去。

红英不知经受了些什么，头破血流，鼻青脸肿，眯着高高肿起的右眼，赶忙爬回来端正跪好，连哭都不会了。

“奴婢不敢撒谎，奴婢是皇上送给夫人的，留在夫人身边服侍夫人，保护夫人……可皇上才是奴婢的正头主子，奴婢自然是要听命于皇上的……”

“闭嘴！”皇后怒喝，急忙向我道，“兰亭，你别听她胡说八道，皇上视你如亲妹，他有多在意你重视你，你是清楚的呀！多少关乎生死的大事，他从不信旁人，只信你只交托给你的呀！”

言下之意却是在提醒我，那些肮脏的事他只交给了我，那些不能见人的秘密也只有我知道。

我眨了眨眼，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伤心一些。

“奴婢说的都是真的，”红英面无表情，神色萎靡，“皇上恨夫人一心向着朋家和他离了心，也恨夫人和那些男子不清不楚，再不能为他所用，便说，既然朕得不到，便也不必留给别人了……亲手交了□□与奴婢，是奴婢不忍心，私自减了剂量……”

至此。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你是死人吗！” 皇后白了王公公一眼，“还不拉下去！杖毙了！”

“娘娘！”我忙起身，垂目叹了口气，“她也是……也是奉命行事，就看在她尚且顾念着与我旧情，没有下狠手的份上，饶她一命吧……”

“你这是什么话！奉什么命！你别听她胡说！”

我复又跪下，“兰亭身边没几个贴心人，这丫头伺候我多年了，求娘娘网开一……”

“啊呀！快来人！她服毒了！”

王公公的声音突然显得异常尖细刺耳。

我怔怔回身。

红英涣散的视线终于聚在了我脸上，喷出一口血，咧嘴笑了，“二小姐……”

话音还没落下，便已没了呼吸……

第36章 秋千

春燕衔泥，堂前巧筑。

啾啾声中满是春回大地的欣喜。

小月绕到我身后，贴着我的背心，轻轻推了一把。

秋千晃晃悠悠，鹅黄色的裙摆往后一荡，又轻轻飘起，仿若一支栀子，轻轻掀开了花瓣。

“姐姐在想什么？”

我向左挪了挪，拍拍身侧，“怎么起这样早？”

小月挨着我坐了，抱住我胳膊，将脑袋放在了我肩上，嘟哝道：“睡不着……姐姐也是一样吧……”

她揉了揉鼻子，深叹了口气：“昨夜，只怕这京城里，也少有人能睡踏实。”

昨日晚膳后，皇后告辞回宫。

天光将尽时，宫城内突然传出消息——帝后骤生龃龉，争执不休，帝暴怒之下，指责皇后德行有亏，当即拟了废后诏书，只差加玺。

于家收到消息，于太傅立时免冠跣足，徒步奔至宫门前，长跪替女请罪。

废后风声发酵了一整夜，晨起时已是满城风雨。

“于太傅还跪着吗？”

小月直起身子，“要再派人去打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