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风刃之芒(118)

“……还是不想吓到你。”

祖荷又往他眉心轻轻一点,像上次在奶茶店安慰他那样。

“好吧,强扭的瓜不甜。——我只是怕你难受。”

喻池也侧躺看着她,说:“现在不难受。”

或者说最难受的地方不在腿上。

祖荷想象自己左腿麻痹,还得侧躺压着,浑身不适,于是平躺了指着夜空:“你教我认星座吧。”

喻池得以躺平,从织女星开始指给她,牛郎星,天津四,夏季大三角,天琴座、天鹰座、天鹅座……

祖荷辨认不清,就拍下照片,喻池直接给她在屏幕上点出来。

祖荷把相机搁在肚子上:“以后我要买一栋带阁楼的房子,拉开窗户就可以看到满天繁星,多美。”

喻池枕着右手腕:“市区看不到。”

她扭头一笑:“你可真煞风景。”

喻池仍明明白白盯着天幕:“你真的喜欢吗?”

“是啊,我还想看冬季大三角,冬季大三角有什么……”

喻池又给她说了。

早上醒得早,中午一起去田里搬西瓜没午休,祖荷一会便没了声音,双腿放平,呼吸平稳,像睡着了。

喻池支起身,悄悄移开相机,她也毫无动静。

他将相机搁在枕头旁,望着漫天繁星,久久没有睡意。

考前偶尔失眠,还可以古文和英语范文,或者憧憬一下大学。祖荷曾说要读金融,他还研究了北京几所高校的地理位置,交通路线以及历年录取分数线。距离再怎么远,也不过一张火车票的长度。

现在未来少了一个人,他们即将分隔地球两端,他一下子无法重构曾经的憧憬。

喻池闭上眼,试着酝酿睡意,以覆盖烦扰的思绪。

等了很久,久到分不清梦境和清醒,祖荷一鼓作气睁开眼。

她悄悄扭头看喻池一眼,没反应,一米五的席子也没多大,她稍一挪就差不多挨上他肩头。

清辉给他的睡颜镀上一层冷色,祖荷恍然想起他在病床上那副恹恹的模样,手指不自觉探他鼻息——当然还有,她无语地笑了。

祖荷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俊秀不俗,深入接触后才发现,长相在他的品性面前只能充当点缀。就比如现在,她看着喻池,想着的不是他五官多么富有立体美感,而是相伴每一天的点点滴滴,是早晨来校时桌面上的菠萝包,老师进教室时提醒她的敲桌声,讲解难题时红笔的勾勾圈圈,桌板下贴着的“光荣榜”,运动会后的巧克力奖牌,一起上下学的自行车,偶尔露出的小虎牙,还有塑胶跑道上的刀锋战士。

她性格粗中有细,此时更是细到敏感,鼻头发酸。

她肘撑席子,支起上半身,小心翼翼压下头,想寻找他的唇——只要胳膊稍一痉挛,都会撞上他。

她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

得有好几秒钟,祖荷凝固在他上方,一动不动,再多几秒,恐怕真要抽筋。

她终于发现异常。

没有鼻息。

喻池屏住呼吸了。

她说不上庆幸还是遗憾,玩心先占了上风。她狡黠一笑,往他腰窝戳去——

喻池不但呼吸回来了,笑容也回来了。

祖荷更使劲戳几下:“我就知道你装睡!”

假肢都没脱。

当然她也是刚注意到,不然才不会轻举妄动。

喻池实在受不了痒,差点扭出地板,一把擒住还想偷袭的手。

但很快又放开了。

“我真的差点睡着,你的头发——”

“嗯?”

“扫到我了。”

“……”

接发就是接发,祖荷还没和它融为一体,自然经常忘记头发长了,就算自然长发她估计也没法及时撩开。

她终于还是给“爱美之心”拖缓了灵活性,绊了一跤。

她坐起来把散开的头发往后胡乱一扫,双手交叠,盖在支起的右膝盖上:“我明天就去把它拆了!碍事的鬼东西!”

喻池枕着一边手腕,让视线高一点,虽然还是只能看到一个模糊轮廓。

“挺好看的。——短发也好看。”

祖荷将下巴垫上手背,笑道:“你那么会说话,以后谁做你的女朋友一定很开心。”

喻池映着月光,面容较为明晰,何况他明明白白敛起笑,郁郁怎么也藏不住。

祖荷也不笑了,说:“你要是交女朋友了,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好不好,让我知道你欣赏的女孩子是什么样子的。”

喻池没说话,像在等待她还有什么把戏。

祖荷的把戏也就等他回答,但一个活络的人一旦沉默,等待便成了无形的逼迫。

喻池果然服软道:“你真残忍。”

他的指责没偏差,连带之前隐瞒出国一起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