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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刃之芒(113)

清晨的游泳池寥寥几人,喻池很容易找到祖荷,她继续游两个来回,才发现他,朝他笑着招手,然后斜斜游过来,灵活如游鱼。

她着红底白波点分体泳衣,应当是一条锦鲤。

从第二性征发育开始,女孩的暴露被冠上性感标签,代表成熟与诱惑。

泳池里的祖荷无疑成为这样一个符号。

在高考解脱和离别临近一松一紧的压力下,那种“她抛弃他,一个人长大”的背弃感又涌出来了。

他情怯起来,竟不再敢直视她,明明不久前还单纯、快乐、无拘无束。

祖荷趴在池边,仰头欣然喂一声,脸颊、下巴和肩头的水珠不断下滑:“你要不要下来,我教你呀。”

“不下。”回答和他的目光一样拒绝。

“不下水那你进来干嘛?”

“冲凉。”

她一手忽然搅了下水,往他右小腿弹水花。

“……”喻池不得不低头,退开一步。

她咯咯笑起来,朝他伸手:“哎,拉我一把。”

喻莉华也晨跑,一辆车把她俩拉过来,他跑完就换上日常假肢,还背了一袋换洗衣裤,手中拎着一瓶矿泉水。

池边湿滑,喻池分外小心,左边假肢前跨一步,膝关节稍往外开,重心落在右边,相当于坐在右腿上。

每日晨练后拉伸,他操控假肢下蹲已经十分娴熟。

“越来越稳了。”祖荷把手再往前,迎接她的却只有一个矿泉水瓶屁股,像刚同桌时,他卷书成筒与她握手。

她无奈一笑,象征性握了一把瓶底,自个儿往池边借力爬上来。

旁边一把塑料椅上挂着一条皮卡丘浴巾,喻池认出是她的,拎过来给她。

她披在肩上,皮卡丘这枚熟悉的符号重新回到她身上,往日那个祖荷似乎也回来了。

她小心怂恿:“你其实可以试试的,早上人不多;我又不会笑话你,或许我还可以帮你定一下平衡。”

“不要。”

喻池展现罕见的任性和固执,祖荷抡拳不满般隔空捣他几下。

他动也不动,也没什么表情:“学会了游到太平洋对岸去找你么?”

没有其他人交谈,只有水花偶尔迸溅,他的声音像游泳馆一样寂寥。

也许不该谈及未来,她的隐瞒和离开,都会像路边一滩雨水,随着夏天蒸发,没人知道曾经存在。

她不搞小动作了,发冷似的,裹紧浴巾:“你怎么冲凉,这里地板挺滑的。”

淋浴间还小,他可能连搁假肢的干燥的地方也没有。

“……随便擦擦,回家再冲。”

祖荷身子轻轻一歪,肩头隔着半湿的浴巾碰上他的胳膊——她不知几时学会收敛和掌控力道,不会像刚认识那会一不小心就把他碰倒。

“说不定太平洋哪天蒸发,你就可以跑着过来了。”

*

从游泳馆出来已出了太阳,但街市还不算热闹,喻莉华早回去了,祖荷和喻池回家吃过早餐,拖拉到中午才出来。

暑假开始后,若不是全天呆家里,三餐都没个准点。

日头过晒,两人大部分时间在商场里转悠;路过一家美容院,祖荷忽然叫住喻池。

“我想去打耳洞。”

喻池倒是记得她说过要给阑尾炎手术刀口纹身,只当她一时兴起,陪着一起进去。

“帮我拿着,”祖荷把手机和包包都塞给他,乖乖在高脚凳上坐好,“我怕等下疼得什么都扔了。”

喻池闷声说:“疼你还打。”

女孩容易跟着大环境捯饬自己,留长发,穿裙子,踩高跟鞋,化妆美甲饰品便陆陆续续往身上搬,爱美之心必定广博,不然怎么会容许这些累赘拖缓灵活性。

祖荷的好奇多于爱美,就跟接头发一样:反正她怎么样都美,就想看看另一种模样。

人生在世,重在尝试。

她随口道:“辟邪。”

“……”

店员姐姐消毒好器械,笑着过来:“没有那么恐怖,就一下下,不会多疼的。”

祖荷捏着两边耳垂:“可是我的耳垂不薄呢,神经不少吧。”

喻池化身立体衣架,握着手机,手腕缠包,稍稍支出左腿保持平衡,好整以暇望着她。

祖荷皱了皱鼻子:“再笑,再笑就你来打。”

喻池本来不笑的,这下明明白白浮现笑意。

店员姐姐扶着她右耳廓,对准校正枪的定位,提醒她一声,忽然扣下——

“啊!!”

祖荷尖叫,喻池肩膀跟着一跳,下意识上前。

“痛死了痛死了痛死了——!”

她下意识要去摸耳垂,被店员姐姐阻止,镜子递到她面前,银豆豆已经在她耳垂上安家。

喻池哭笑不得:“另外一边还打不?”

她夸张瘪嘴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望着他:“你替我打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