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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刃之芒(107)

青白烟雾里,喻池拈起那支烟,有点类似拿笔的姿势,用了三根手指,但他指型修长,生涩的姿势并未影响美感。

待傅毕凯吸第二口烟,喻池将烟喂到唇边,烟头往他那点猩红上凑——傅毕凯生生愣住,忘了吸——傅毕凯只记得上一次这般,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们分食一小袋酸梅粉,喻池用彩色的塑料小勺刚挖出一勺,傅毕凯却在他的嘴边截了胡,嬉闹着刮过来。

世易时移,十几年后的今晚傅毕凯反被他将了一军。

要该怎么描述他的举动,只能说此人本质学霸,什么都能很快上手,第一次抽烟有条不紊。

烟头点着了,烟吸上了,没呛上,喻池忽然轻蔑蹙了下眉,挪开烟,一口烟雾呵在他脸面。

“是这样吗?”

“……”

傅毕凯如烟雾蔽眼,怔忪一瞬,反应过来后双掌推出,伴着一声不堪入耳的国骂。

喻池反击那一瞬,已做好对方动武的预设,退开一步避开第一招,挥出迟来的一拳,正中祖荷刚才打过的地方。

傅毕凯头眼昏花,错愕居多,没想到喻池一向温文尔雅,当真出得了手。上一次大动干戈停留在尚未懂事的幼儿园,之后再有争执,他们已经慢慢学会文明与隐忍,平时泾渭分明,顶多虚与委蛇,相安无事十几年。

这一拳相当于决裂的信号。

幸而傅毕凯下肢比他灵活与沉稳,很快逼上来还手。

两根点燃的香烟前后坠地,其一不意被踩灭;喻池手中袋子摔落,滑出一段;傅毕凯的Zippo跌在地面,如蝶旋转。

两股影子立刻扭打在一起。

这边群众还没从祖荷的出国新闻中缓神,突变来得措手不及。

“艹你干什么!”言洲闯到他们中间,人肉炸.弹般撞开傅毕凯——但不是一个重量级,只撞开了一点点。

三人缠打中,一声裂帛之响给局势更添一把火。

那边祖荷也跳出女生包围,飞扑而去护在喻池前,怒视傅毕凯,咆哮道:“你干什么!打你的是我,有种冲着我来!”

混乱中,傅毕凯衣襟开裂,露出狰狞胸毛,他甩开言洲,对祖荷身后之人怒目而视:“你走开,我不打女人。”

喻池也要扒开祖荷正面应战,却反被死死拦住。

离开校园,不再有唐雯瑛镇场,其他同学纷纷自发上前,男生以宾斌为首阻拦傅毕凯,女生以甄能君为头护着祖荷这边。

“别打啊。你们别打——”

“都是同学,有话好好说。”

“大家好不容易解放了出来玩。”

“对啊……”

七嘴八舌,闹闹嚷嚷,人肉盾牌生生隔开楚河汉界,浇灭了战火。

言洲裁判一般拦在中间,左觑右看,确认两边都不再推挤,才开口:“楼下麻将,要来的报名?”

刚才的剑拔弩张给揭过,他赶鸡似的高声动员大家下楼玩。

宾斌按着傅毕凯的肩头,几乎押着他往楼梯走。

“要不要玩点刺激的,比如输一局脱一件衣服啊?”

没人再嘲讽宾斌粗俗,起码比起傅毕凯的粗暴温和多了。

祖荷和喻池岿然不动,众人陆续离开,眼神或好奇,不着痕迹想多打量几眼,或隐含鼓励,就要忍不住上去拍拍她们肩头,言洲就这么做了。

他往喻池肩头按了按,喻池豁然抬眼,眼神相撞那一瞬,似乎明白所有。

敢情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言洲紧抿双唇,又轻轻拍了拍。

甄能君最后拉了一下祖荷的手,不舍松开,跟在言洲身后,三步一回头。

“走吧。”言洲轻轻催促她。

喻池脸上无伤,昨晚剪了头发,精神短发也无所谓凌乱,他看着完好无损。

他弯腰捡起那个塑料袋,两根手指挑着,眼神焦点落在他处。

“甜牛奶。”

此情此景,祖荷接过袋子,都要忍不住客套一声。

屋外雨已经停了,空气泛着泥土清新,不知谁家的猫路过,发出瘆人的嗷呜。

两人坐在走廊三人沙发的两端,一个吸着牛奶,一个肘搭膝盖,低头虚握着手。

牛奶盒空了,她吸出呼呼的声响,抠开盒底的三角,一点点将盒子捏扁。

长夜流逝,曾经无话不谈变成无话可说,只有偶尔跺脚避蚊的烦躁声响。

不知谁的烟劫后余生,在地板上静静燃烧,腾出一缕袅袅青烟。

“喻池……”

祖荷往往把他名字叫两遍,毫不掩饰亲昵,这时正常呼唤,疏离便出来了。

喻池转头、挑眼、望向她,又似乎没看到她,目光发虚。

“北京?”

“……”

简单的两个字封堵住她,让还没成形的解释更加飘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