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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臣环伺(49)+番外

作者: 御景天 阅读记录

韩溯看着萧纵,定定片刻,也笑道,“可能臣确实想多了。”

萧纵见太傅轻轻扬起的唇角眉梢,正想,他刚才那一袭话似乎不仅让太傅安了几分心,可能还有哪里更加悦了太傅的心。

韩溯接着道,“不过,皇上一人独往,臣还是唠叨一句,秦王虽然受制,但他不是个会乖乖听话的主。”

这个,他自然是十分清楚。

车驾在行馆大门前止住,便装侍卫打着帘子弯身扶天子下地。

行馆门前两列禁军仗剑持戟,寒甲铁衣,面容冷肃,跟他当日从馆中出来一样,同样绷身肃然全副武装戒备的侍卫顺着馆邸的高墙厚壁一路设哨,围得前睿王府水泼不进。四下里一片安静,除去巡逻卫队隐隐的脚步声和兵刃碰擦甲衣些许刮耳的声音,听不到其他响动。

萧纵看着行馆紧闭的厚实铜门,他囚禁秦王,算着今天,不过才第四日,本以为至少能有段时间不必围着那个男人转,能喘口气,却不想这么快就不得不回头来见他。

他在韩溯面前,避重就轻,要太傅放心,说得轻松。真的只是说得轻松。他跟韩溯说不是跟秦王比武,就眼下,还不如跟秦王打一场定输赢,至少明的不成,他还能耍些阴招。

萧纵暗自轻叹了口气。

二十万铁骑,于秦王是护身符,是手中利剑,于他,是条铁链,战也罢,不战也罢,时时处处束着他的手脚。

杀不能。

留,不知怎么留。

有些人,大约命里注定,就是来让你不痛快的。避不可避,纠缠着断也断不了。

萧纵下了车驾,负责行馆戒备的禁卫武官赵景见天子驾临,忙上前见驾,左右侍卫应令卸了铜环链锁,赵景引着萧纵跨入馆内。

外围有重兵把守,行馆里萧纵布的禁军便不多,约摸只五十人,内院之中大多是秦王那三百亲卫及随护一干近臣武将。

赵景本是恭请天子花厅小坐,自己去通传圣驾莅临,宣秦王面圣。萧纵没想那麻烦,着馆内禁卫带路,直接引他去秦王处。

一路缓行,廊间园子里萧纵碰的狻腾营将士不少,秦王的亲卫一面朝他僵硬地行礼,一面瞪着虎目对他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把他当菜瓜切了当豆腐捏了才解恨的凶狠形容。

萧纵随禁卫拐过几道游廊几处院落,他微蹙着修眉,面色沉凝,一路都在想着事儿,直到了一处房堂前,引路侍卫止步,回身禀告,“皇上,秦王正在堂中。”,他才堪堪收敛回神思。

堂屋门檐上挂着一块牌匾“尚武”,门窗紧闭,里面传出砰砰乓乓的声响,声音杂乱但利落,交叠疾骤,听着动静挺大。

“启禀皇上,秦王召了他一干近卫在里面练武,已经近一个时辰,秦王每日必练一阵,看时辰估摸今日将快结束。”引路禁卫退至一旁道。

萧纵听着隔门墙传来的铿铿大作之声,里面间或掺着几道闷哼,下意识皱了皱眉,待一声低喝传进耳,萧纵心神某处直觉便绷了绷。

面对那个男人,他始终要绷起一根紧弦,松不得。未见其人,直觉便开始揣摩,开始提防。思及此,心下忽然有些堵闷,这情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或者根本就不可能有头。

萧纵负手在“尚武”堂外小园中站,赵景几步上前冲着关得严实的大门喊了声“皇上驾到!”稍顿片刻,里面打斗声丝毫未滞,赵景面色一沉,跨步近前拍门,待了片刻,兵刃交击依旧,没作犹豫,赵景对着房门踢了一脚,“皇……”

一道人影朝他猛飞过来,赵景反应极快,举手一抓,把那被甩飞出来的黑衣亲卫阻挡下来,那亲卫踉跄了几步,大喘粗气,下一刻挣扎着提着家伙又冲回去。

堂内打斗没有因着大门被突然踢破而停歇,武场里的情形,说是练武,更像搏命,有些惨烈,秦王的亲卫已经被主子教训得七七八八,只剩四五个将官之流勉强还支撑着应对。

萧纵在堂外小园中,从被踹开的门处,看到里面些许激惨面画,亲卫歪倒七八,却仍有几条人影玩命似的对打,身影交错飞闪,变换迅疾莫测,兵刃铿铿。一道玄黑魁伟的身影长剑在手,势如飞虹,劈砍疾猛利落,锐不可当,逼着围在周身几个近臣堪堪退散。

萧纵没作多想走上前,到门槛处没站定,一旁赵景忍着怒意又开口,“皇上……”驾到二字未出口,打斗至武堂一角的几条人影中一道高拔伟岸身影猛然回身,凌空飞跃,眨眼近前,暗光挥出一道弧度,凌厉劲气扑面袭人。

“大胆!”赵景大喝一声,身旁一众侍卫应声锵的抽刀出鞘。

萧纵看着门槛内丈余处绷身挺拔之人,黑袍紧束魁伟身躯,凛然而立,气势逼人,手中一柄长剑,锋刃未开,泛着暗光,正在他前方半步处迎面直指。

萧纵瞥了眼钝剑,抬手挥开护在周身的侍卫,眼光转向握剑之人。

秦王坚毅薄唇紧抿,个把时辰对战,呼吸微促,粗沉厚重,几缕薄汗顺着额头滑下。片刻对峙,秦王抬手,解开蒙住双眼的黑巾,狭长飞挑的眼微掀,薄光历历。

“皇上。”薄唇微微上扬。

精湛面孔,冷峻嚣悍。

萧纵却不由自主,在那双琥珀色眼眸掀开一丝薄光的一瞬,乍然之间晃了神。

有些人,命里注定,不可回避。

“皇上想在此与臣说话?”秦王收回钝剑,缓缓道,低沉的声音醇厚暗哑,掩不住一抹轻慢。

“尚武”堂隔壁,一间小憩厢房,萧纵一脚迈入房中,身后一道干脆的合门声。萧纵侧转过身,秦王在门边,利眼轻挑,“楚王要反。”口气轻淡,却笃定,不容置疑。

萧纵微微皱眉,秦王接着道:“形势所迫,大约也只有这个缘故才请得动皇上这么快来见臣。”悠悠踱步至窗边一张小桌,翻开合扣桌上的一只青花茶盅,拎起一旁茶壶倒水,“皇上来,是要臣入战局,共对司马庸。”顿了片刻,咯的放下茶壶,转眼看着萧纵,冷笑道:“凭什么?”

萧纵没有说话,要秦王入局并不难,难的是他入局之后,便如蛟龙,只怕更加难掌控。

“我说过,你一定会来求我。”秦王捏着茶盅凑近唇边,顿了片刻,“楚王反得这么快,皇上一定没想到吧。”

萧纵蓦然心头一怔,看着秦王站在窗前,侧脸如斧凿,紧绷冷峻。

“你……你待如何?”

秦王一口喝干杯中茶水,缓缓走近萧纵。

“你说呢?”

沉敛面孔不见一丝情绪,唇角微扬,狭长的淡色眼眸,平静无波,犀利慑人。

第39章 番外 拓跋锋 拓跋越

中原有一句古话。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话精辟,对,也不对。

这个世上有种东西叫血统,那是比任何刀剑戎马都行之有效的尊贵筹码。阴曹地府中同样一缕幽魂,投身王侯世家,即便痴愚呆傻,注定人世一朝呼千喝万,手掌万千生死。若是投身乡野布衣,纵使挣扎一生,多半命比蝼蚁。

这个世上也许有很多东西可以改变,可以选择,只有血统,天注定。

西北苍凉壮阔的辽土,万千生灵,但天地只择一种站在顶端,睥睨芸芸众生。

他是秦王府的公子,生来与人不同。

他从不以此为荣,也不为此而恶。他看着他的那些兄弟,看着围绕父君身侧的文士武将,看着营房里刀锋一样的士兵和圈在狗棚里脚镣枷锁缚身的军奴,他知道终有一日,血脉里的一缕殷红会让一些事情名正言顺,事半功倍。

是谁说过成王难,步步惊心,杀机四伏。

是谁说过成王易,血脉大统,王道无情义。

成王难与易,对他来说,只是一颗心,野心,雄心,冷酷之心和隐忍之心。

他把那颗心藏在最深处。很多年,不曾有人发现,也或者是不屑于发现,很多年后有人终于惊觉他为对手,而那个时候他已经不屑于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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