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雪食冰(59)+番外
手指油腻腻的小姑娘和边上那群清贵秀美的富家小姐们一比显得格格不入。
管家看了她一眼,寡淡,没什么颜色,脸肉非常圆润,眉眼生的不错,就是怎么看都不出挑,钝生生的不聪敏模样。
他侧过眼去,两撇小胡子被吹得上上下下来回起伏:“没错,就是你。”
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半圈,露出点意味不明的笑容来:“你走大运了!”
楚沅沅都蒙了,凑数的也能直接被选上吗?她生的矮小,比边上那几个十四五的员外小姐还大一两岁,却比她们看着都要稚嫩。
悄咪咪打量了一圈,好家伙,每一个都比她清美端丽多了。
难道是她平庸得特别出众吗?
也不像啊,她都在王府干了大半年了,管家传闻中一直是个睚眦必报,以怨报德的计较人物。
她偷偷歪着脑袋看了管家好几眼,不应该啊,难道是她昨天跟管家女儿陈小妞打得太轻了,小妞儿压根没告状。
也不像啊,陈小妞儿要是个这么深明大义的女子,她也不至于每次跟她见面就掐的风生水起。
“呵呵。”管家带着她穿过好几条长廊水榭,最后来到后院。
王爷年纪小,当年圣人指得那位王妃身子不好,成婚没一年就病逝了,连个孩子都没能留下来。
后院空荡荡的,雕花长廊精致华美,红色的漆都泛着油润的光,可楚沅沅却觉得荒凉,她昂起头院子里对出去的天空四四方方。
连朵云都没有。
她莫名生了退意,小姑娘捏紧大勺挠了挠头:“要不算了吧?”
楚沅沅皱着眉头急得抓耳挠腮:“我就是个做饭的啊,哪儿懂什么伺候王爷的活儿啊。”
“嘘!”陈管家抬起瘦巴的手指抵在唇边示意她噤声:“往后可不能称殿下为王爷了。”
他干瘦得简直活像只泼皮猴子,微昂着下巴一副趾高气昂与有荣焉的模样:“昨儿个夜里,陛下已许了殿下东宫之位,你应该称殿下为太子殿下。”
细长的三角眼一翻,喉咙里轻轻哼了一声:“明白了吗?”
昨儿个?昨儿个是她生辰啊……
她偷摸摸在小厨房里煮了碗长寿面,卧了个金黄的荷包蛋,还从专供王爷,啊呸,太子殿下的香卤猪脚上切了两片下来。
那味道真的香的不行。
小姑娘局促地站在足有两三个小厨房那么大的卧房里,焉头耷脑地垂着头看着鞋尖,这双麻布鞋子有些旧了,右边鞋头都磨了个小小的洞。
管家围着她走了两圈,嘴里啧啧有声:“你这丫头命好啊,说你命不好都不行。”
“殿下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亲王,偏偏昨夜被册封,天鉴官大人都说是府里有福星,我还说是谁呢,要不是我家思旻说你昨儿个过生辰我还揪不到你个大福星呢!”
话句客客气气,语气阴阳怪气,说完又是从喉咙里哼了一声,就跟卡了口痰似的。
猛一跺脚斜了她一眼就走了。
有猫腻啊!
就冲这老头阴阳怪气这态度绝对有猫腻啊!
楚沅沅抬起头看了眼房间里的摆设,院子里的西厢房,房门正对着日光,庭院里栽了一株非常高大的凤凰花,红火的花朵开的荼蘼。
房间里看上去什么都有,楠木的梳妆台,铜镜打磨得非常细密,人影照的清晰。
楚沅沅从没照过这么清晰的镜子,放下铜勺好奇地走过去,坐在楠木镂花南瓜凳上的时候还有点犹豫。
她一直呆在厨房里,被管家叫出去之前还在做菜,酱肉丝儿,甜口的,水淀粉勾的芡儿,微微透明的褐红色汤汁裹着薄厚均匀的猪肉丝,在日光下几乎散发着光芒。
粗布麻裙上又是油渍又是汤水,脏兮兮的。
小姑娘非常小心地坐下,屁股尖就占了一点点凳面。
镜子里的自己眉毛很淡,斑驳杂乱,眼睛虽然大,却无神,看着就带着说不出的倦意。
非常寡淡的脸。
这样的人,何德何能可以在这样的屋子里住下。
她睡府里女役大通铺的时候都觉得是上苍垂怜,如今老天对她开了个大玩笑。
她觉得在府里的生活对比以前饥一顿饱一顿,乞讨为生的日子已经是一个天一个地,云泥之别。
今天老天又冷笑一声告诉她什么是天什么是泥,她以前的生活连泥点子都不如,就是个渣滓。
楚沅沅立时失了照镜子的心情,她这样的人别说站在这屋子里,就算映在这镜子里都侮辱了这名贵的铜镜。
小姑娘咬咬唇从床上找了块枕巾把铜镜披上了。
太不合宜了。
楚沅沅难得生了几分勇气,直接推门打算去找管家。
她是厨娘,签的正正经经女工文书,又不是卖身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