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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风华正茂(82)

正如他询问她是否是他的同道之人那样,那时的她,也是以同样的心情,审视着那时的他。

看他是否能与她同道。

然而此时,却与之前都不相同。

这么近的距离,可以让她更加清楚地看清他的模样。

微微隆起的眉骨,斜飞入鬂的长眉,明明是稍显攻击性的眉形,然而,过于流丽的双眼,却又中和了这分锐利,尤其在他笑的时候,便更是让人只沉醉在他的眼眸中,而忘了那眉宇间的危险。

可此时,他没有笑,眼眸黑沉如渊,紧紧地盯着她,于是那眉宇间的凌厉和危险便扑面而来,仿佛月夜下离群索居的孤狼,牢牢地、专注地,注视着它唯一的月亮。

并且虎视眈眈地,想要将月亮揽入怀。

于是在这一瞬间。

乐安忽然意识到。

这不是挂在墙上的美人画,更不是路边可以被她随手逗弄的小猫小狗,而是一个男人。

一个可以与她耳鬓厮磨、鸳鸯交颈的,男人。

哪怕仍年少,哪怕仍青涩,可却显然已不再是孩子,因为孩子不用会那样的眼光看她。

就仿佛曾几何时,某个曾让她初初心动的少年,也是用着这样一双黑沉的、只注视着她的眼睛,才叫人群中的她陡然心跳如鼓,明白了什么叫野草在心里疯长。

乐安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春雨尚未停,却愈发温柔绵密起来,绵绵雨丝如蛛网,细腻黏稠,仿佛一经沾染,便再也挣脱不掉。

春雨中,乐安终于开口:

“你这是……在调戏我吗?”

她朱唇轻启,声如雨丝,然因为距离足够近,所以睢鹭还是能感觉到,她说话时,唇间微微散发的热气。

还有那仿佛被雨丝黏住的语调。

于是,本应是质问,本应叫人害怕的话,却只叫他突然僵硬了身躯,撑在她身后廊柱上的修长五指,窘迫又无措地曲起又张开。

但他小心屏息着,面上看着仍旧镇定自如——若不是微微颤抖的声音泄露了心思的话。

“不。”

他说。

“不是调戏,是追求。”

虽然已经订婚的未婚夫妻之间说“追求”似乎有些怪异,但睢鹭就是觉得,这是必须要走的一步。

此前他所走的每一步,只是为了达成“成为乐安公主驸马”这个目标,他以为那就是终点,然而,目标达成之后,他却发现,似乎还不够。

只是获得那个头衔还不够。

两个名义上的未婚夫妻,站在一起,却相对无言,看不见摸不着的阻碍横亘在两人之间,让他们显得那样生疏而客气。

这样不对。

哪怕告诉自己他与公主之间只是交易,只是合作,生疏客气也正常,可,却还是觉得这样不对。

这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他才任性地迈上前一步。

因为,想要靠地近一点。

更近一点。

*

春雨还在下,但公主府热火朝天的婚礼筹备工作,可不会因为区区一场毛毛雨而停下脚步。

公主成亲,需要准备的何其多,要真精心筹备起来,三个月再加三个月也不够用的,不过这次嘛——

负责总揽婚礼筹备的冬梅姑姑就一点儿不着急。

虽然事情都吩咐下去在做了,匠人织女等等也都是找的最好的,但冬梅姑姑既没紧紧盯着进度,也没提防工人做活不精细,除东西物件儿准备之外的许多人际筹备,诸如遍告宾客、广发请柬之类的,更是还一点没着手——虽说这些本也该放在后面做,但真着急的话,连请柬的样式、发告宾客的日子,都该仔细相看抉择了,而不是拖到现在一点儿没动。

总之,冬梅姑姑的做法,说不上渎职,但里里外外,却总透露出一股子敷衍。

这不是冬梅姑姑对乐安的事儿不上心。

只是吧,怎么说呢?

——冬梅姑姑打心眼儿里,就是觉得:这桩婚事,不大可能成。

虽然乐安吩咐让筹办婚礼,虽然那个睢鹭的确让她有些改观,虽然府里上上下下都觉得府上真要多一位小驸马了——但冬梅姑姑的直觉告诉她,还不一定。

直觉的来源在于乐安。

乐安过于淡定的态度,让冬梅姑姑不得不多想。

她家公主就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如非无奈,才不会高兴装不高兴,在意装不在意,这点冬梅姑姑自认为还是很了解的。

所以乐安淡定,等于乐安不在乎这事儿,等于这事儿大概率告吹。

在脑子里成功画下等式的冬梅姑姑,自认为看穿了一切。

于是筹备起来,自然也就没那么上心。

比如今日,绣嫁衣的绣娘送来了嫁衣纹样让乐安挑,若是以往,给乐安看之前,冬梅姑姑非得先自个儿看得熟透烂透了如指掌才行,好防着乐安拿不定主意时给她出谋划策,然而这次,冬梅姑姑接过绣样儿,只简单翻了翻,见都是吉祥常见的纹样,便端给乐安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