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溺爱(186)

她朝沈禾柠慢慢走近:“窒息吗,你这么年轻的人生已经要毁了,我的病情跟时予比根本不算什么,我儿子才是最可怕的那个。”

“柠柠,报恩也适可而止吧,我比你了解他,我可以帮你逃出去。”

-

手术室的无影灯熄灭,显微仪器关闭,副手长出着气擦汗:“薄老师真的太稳了,我以为至少得五六个小时,结果直接神作了,我算算这等于是打了多少折——”

薄时予口罩上方的眼睛深得沉郁,其他人不敢说话,副手也渐渐没了声音,他沉默离开手术室,一刻也不敢停地洗手换衣服,艰难回到轮椅上,等不到出去,先给沈禾柠打电话。

无人接听。

阴影中的喉结向下压着,薄时予下颌收紧,第二次拨通电话,转动轮椅靠近手术区入口,明知门上了锁,柠柠不会在这儿,他心脏还是跳过一抹迅速落空的希冀。

小姑娘也许睡了,或者手机静音忘了调回来,还是生气了不想理他。

他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皮肤像被镀了层一触即碎的霜,径直朝向自己的办公室,那扇门还是关着的,柠柠就在里面等他。

经过的几个护士紧张打招呼:“薄医生。”

见他朝办公室去,其中有殷勤的忙轻声说:“您是不是急着找沈小姐,您刚进手术室那会儿她就已经走啦,目前还没看见回来——”

一句话落下,是直刺进肺里的刀,搅烂跳动的血肉,取走所有赖以为生的空气。

薄时予在原地停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手指粗暴地转动轮椅去推办公室的门,轻轻一压就打开,里面空荡,连她留过的痕迹都没有。

她不会救他,她逃都来不及。

薄时予笔挺的脊背被重物击打,不堪疼痛地向下低了低,指尖把轮椅扶手抓破,眼里的墨汁折不进任何光,他手机零星发出被紧攥的轻微异响声,打给江原:“柠柠在哪。”

江原只顾着拼命喘气,一时出不来声。

“在哪!”

江原抓着鬼门关大门想爆哭,急忙长话短说:“被韩女士抢车带走,手机失联,我们的车辆定位没有开,现在联合警方查到最后出现的监控在沉沙路路口向东,下一步我们很快就——”

话音没落,自觉已经死过一回的江原,听见听筒里那道要烧化耳朵的低哑嘶声:“沉沙路路口向东,六百米右转,左前方大门,冬灵街九号,薄家老宅。”

车从圣安医院出发,刺破深冬的冰冷夜色,不顾一切往目的地开,薄时予身上的木质沉香被消毒水和血腥覆盖,他做手术时极稳的一双手,颤抖着去翻手机里隐藏深处的某个图标。

早在接手薄家的那天起,就连接着他书房中那些被韩萤私自装上的监听器终端,以为永远荒废,只是一个让人厌恶的过去剪影。

他没想到,会有点开的一天。

哪怕心里非常清楚,韩萤带柠柠回去,不是要伤害她安全,她是要将把最恶劣丑陋的一面直接给柠柠看,几倍叠加着他的缺陷,放大堆到她面前去。

他也还是控制不住。

密闭的车里,软件运行的一刻,两句话夹着丝丝电流,在逼仄空间内响彻。

——“报恩也适可而止吧。”

——“我可以帮你逃出去。”

他坠入没有边际的冰海,再也没有期待的绝望下沉,无数水鬼拖着他剧痛的残腿,尖声控诉着他的不堪和罪过,他一身狼藉,却妄想用尽手段,占有一个人。

薄时予雕塑一样低头坐着,压下去的深黑长睫间只剩死灰,而后那个归于沉寂的软件里,像是宣告终点的直线心跳图,猛然间暴起巨响,波纹跳到顶峰。

有什么陶瓷之类的被人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中透着忍不下去的暴脾气。

一道镌进骨头里的声线,鲜活地撕破所有漆黑,和着鞋底踩烂陶器碎片的英勇,字正腔圆说:“我叫你一声妈妈,你就真觉得自己配做薄时予的妈?”

“什么报恩,补偿,就是你跟他说的,是吧?”

“谁告诉你我哥监控我手机,监控我生活了,我怎么不知道?他逼我?他就算自己去死都不会让我到绝境!他唯一做的,就是怕我离开他,给我锁了出去的门,要不是为了来算账,我还真不爱出来!”

“对方不接受的控制欲就是耍流氓,但对方接受的话,那就是情比金坚此生不渝,我哥能控制我,那是因为我自己高兴!”

少女语调高昂,像是要把根本不在身边的某个人用稚嫩手臂保护起来,容忍不了丝毫施加给他的中伤,想吹开他周围一切经久不散的阴霾。

她渐渐带出了抑制不了的哭腔。

“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报答,从小到大我跟他都是一体的,我的腿就是他的腿,他的伤就是我的伤,分不了彼此,说什么补偿和亏欠?!”

上一篇:你别靠近我 下一篇:无限世界回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