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墨昭昭(99)

“谎话要真真假假方能真假难辨，”她的声音再度响起，“这就是我冒昧拜托你的原因。”

他看回她，试图以崭新的目光重新看待她，可她对这里已经没有任何留念了，未给他剩余任何时间，甚至连句道别都未留下。

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仍是关于他的。

“不要让他变成我。”她说。

第三十二章 最终章

“磨涅那臭小子又跑去哪儿了？！”马疾风气急败坏地大吼大叫道。

一牛头鬼差闻声赶来，关切道：“大哥，又怎么了？”

“你看他干的好事！”马疾风转过身，只见他外扩的鼻孔处赫然挂着一圆形鼻环，鼻环下还荡着硕大的黑色流苏。

“把流苏挂在鼻环上，这小子还挺有想法的。”牛头鬼差拿起流苏端详了起来：“眼光也不错，选的流苏挺别致的，与大哥你的鬃毛也算相衬。”

马疾风险些气晕过去：“这是重点吗？！我是马，是驰骋沙场的战马！哪儿有给战马上鼻环的？！这显然是在羞辱我！”

“大哥，你这话老牛我可就不爱听了。”牛头鬼差哼哼唧唧道：“鼻环怎么了？你们当马的用根缰绳就能驯服，我们牛可比你们犟多了！”

“阿傍，我不是这个意思。”马疾风胸闷极了，这倔头倔脑的牛脑袋为何总是曲解他的意思。

“既然大哥这么不喜欢这鼻环，摘下来不就好了。”

“你以为我不想吗？”马疾风拽拽鼻环，更气了：“那臭小子不知在这上面做了什么法，我快把鼻子弄穿都拿不下来！”

“这小子法力远高于你我，成神五百年不到就如此厉害，了不得，真是了不得。”阿傍感叹道。

马疾风冷哼了一声：“再厉害又如何，现今还不是在你我底下做事。”

“说到这儿，就不得不佩服大哥你了。”阿傍竖起了大拇指：“想不到大哥你如此神通广大，竟与天界的司法神君有交情。只是老牛我不太明白，为何司法神君会让堂堂上神到我们地府来修炼？”

“神仙的脑袋里迂迂回回的，我才懒得多掺和，我是看在神君的面子上才勉强答应的。而且你莫说的好像天庭高我们一等似的，地府与天庭虽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但理论上可是平起平坐的，甚至有时候我们还能压他们一头！”

阿傍挠挠头：“大哥，此话怎讲？”

“你想，”马疾风提点道，“他们神仙下凡历劫死了，是不是要到我们地府受审？”

阿傍豁然开朗：“大哥不愧是大哥，说的有理啊！”

“那是，”马疾风双手叉腰道，“我的将军就处置过神仙，还是位上神。”

“大哥是说如今在察查司任职的郝判吗？”

“正是。”

聊起将军来，马疾风更是得意坏了，鼻环一事也随之置之了脑后。他不知道的是，他们在这厢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全被这处恶作剧的始作俑者给听去了，那家伙一直就隐身在他们周围，只是他们压根儿没察觉。

真无聊。本想近距离欣赏马疾风想抓他却抓不着的滑稽模样，没想最终竟被“天庭和地府谁更厉害”的无聊话题抢了风头。

磨涅扫兴地啧啧嘴，要他说这天上和地下都一样，一样的无聊。

但如果硬要比个高低的话，他更愿意待在这儿，至少这里热闹，有各式各样的鬼和他们稀奇古怪的故事，还有牛头马面可以供他解闷。不像在天上，每天对着的不是帛棠笑里藏刀的狐狸脸，就是湛泽雨一尘不变的死水脸，听着他们反驳着对方的观点，又不当面对质，只在背后悄悄讲，搅得他都不知该听谁的了。

还有那总拉着他下棋的星枢老头。他讨厌下棋，讨厌去他的司命阁，更讨厌在那边管理命卷的仙官。那家伙品阶比他低，却总爱教训他，明明是个瞎子，但每次见他都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对了，还有扶辰那长不大的小屁孩，他也讨厌他一口一个“小黑土”地叫他，讨厌喝他的破糖水……

“戌时一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凡间传来了打更声，他这才惊觉自己竟顺着这无聊的话题思考了这么多，由此可见，他是真的有够无聊的了。

不过有一点是千真万确的，他确实喜欢这儿多过天上，而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总算是被他等到了。

他移身至一山峰上，那里有一棵参天大树遗世独立着。他仰躺于树顶，开始了他每日最快乐的时候。

漆黑的天空坠着点点光亮，汇聚成了星河，邈邈悠然，皎皎斑斓。

这便是他这趟从天上下来唯一的收获。

天庭永昼，所以他不曾知道，原来夜晚的天空是这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