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你们两不也是。在那个年龄，行为处事不也很幼稚？”宿谊笑道，“特别是隽乐，你闹出来的事可更大一些。”
太子望天，有吗，我不记得了。那五年我不是真傻吗？又不是装的。
宿谊道：“虽然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但谁家儿女不是心尖尖宠着的？就算你不气，那家女儿若是真因为此事不得好，宠爱她的家人们心中有怨也是理所当然的。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们两是皇子，生来高高在上，可能不能理解我这话，可能你们会想，你们又没错，臣子为何不能接受。但有时候无关对错，只是感情。”
“你看，若有一件事关家族、甚至国家的大事，要牺牲你们最亲近的家人，即使理智上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但是心中仍旧不能接受吧？”宿谊叹气，“所以隽乐，你也不要责怪那些因为家人被伤害而心生怨恨的人。无论他们家人是无妄之灾，还是罪有应得，那都是最爱的家人，是无可替代的。”
太子视线一瞬间有些模糊，他想到了那日祭天。
想到了祭天之时的，并非太子一人。一瞬间，易苒和本来在看好戏的慕晏都不由陷入沉闷的气氛中。
宿谊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发散了一下。
“要解决这件事也简单，我去跟陛下娘娘说声。”宿谊道，“我去给那家人看看。既然说咱弟弟克病了人家，我这国师去一趟，说只是普通病症，有病治病，别想太多，就成了。待你成婚之后，再让娘娘做主，给那家女子牵线找个亲家，这事便了结了。”
“何必这么做。”太子虽然已经打消了给那家人点教训的心思，但一听居然要让大哥去跑一趟，心里就很是不满。
“我作为国师，又公认是你的保护者，你既然传出此事，我们又不愿将此事揭开，牵连到荣秀，由我出面，自然是最好。”宿谊道，“定下那家女子的是咱们家，不想要那家女子的也是咱们家，无论那女子性情如何，是否合适，终归不是她的错。若给那家点恩惠，对你也只好不坏。你还能借此机会让这家人感恩戴德。”
太子冷哼。
易苒有些感动：“大哥……”
“你也是，不用为这些事烦恼。现在有陛下在，有我在，还有你太子哥哥在，我们护着你，谁让你是最小的呢。”宿谊笑眯眯道。
易苒顿时脸红。
这次太子倒是没有冷哼，只是撇嘴道：“他就是想太多，有那心思胡思乱想，不如多帮我劝劝父皇，什么时候再让我们两出海一次。”
易苒没说话。虽然太子这话照旧带着浓浓的嫌弃，但他并不想和以前一样跟太子拌嘴。
易苒想，在大哥面前，还是给太子点面子吧。
“康乐，你决定要趟这汤浑水了吗？”慕晏问道。
宿谊道：“这怎么叫趟浑水呢？我弟弟的婚事，我这做大哥的不操心，谁操心？你也别想躲懒。快去跟你那些好友打听打听，谁家适龄女子性情比较合适。虽然娘娘将大世家排除在外，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只要隽乐能立得起来，他妻子无论家世如何，都不会对前朝之事有什么影响。即使是以后皇子，有隽乐亲自教导，能歪到哪去？”
慕晏惊讶：“我去？”
“你去。”宿谊道，“你那么聪明，肯定能想到怎么打探又不泄露风声吧？”
慕晏苦笑：“我觉得，此事还是交由女眷更好，娘娘会好好相看的。”
“女人喜欢的女人，和男人喜欢的女人不一样。娘娘觉得好，隽乐不一定喜欢。”宿谊道，“咱们看见的，和娘娘看见的，也不一样。那些官宦之家的小姑娘们经常跟着父兄出来玩，能见的都差不多都见过了，我就不信你们这群花花公子没私底下聊过。”
现在对女子的束缚在整个封建时代来说挺松懈的，未婚的小姑娘也能出来玩。顶多不能与外男有肢体接触罢了。甚至遇上世交家族的男子，那举止还可以更放开一些。所以以慕晏交友的广泛，和前段时间蜂拥而来的那些想要让他当乘龙快婿的人的“偶遇”，京中身份合适的适婚女子基本被他遇了个遍。
慕晏尴尬道：“谁是花花公子呢？这涉及姑娘名声的事，怎么聊呢？”
“所以说是私下，你们私下聊什么？我还不知道？”宿谊白了慕晏一眼。
慕晏干咳。
太子看足了笑话，道：“大哥别为难河清了。”
宿谊道：“不是为难。陛下顶多给你选家世合适的女子，娘娘会为你考虑那女子适不适合当太子妃，当皇后。所以只能让我和河清，来考虑你未来的妻子是否能和你相处和睦了。不求你们同我与河清这般，好歹也要相处合拍。”
太子和易苒顿时心中有些堵，慕晏则笑得身后桃花朵朵开。
宿谊摆摆手：“反正只是问些性情，又不做多余事。不用担心。不过由河清来问，他们大概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所以河清你也不用担心会被人误会。被人误会了你就睡书房吧。”
太子和易苒心中仍旧很堵，连慕晏的苦笑都觉得是炫耀。
宿谊叹气：“你说你小子，怎么从小到大就不能让我省心呢？是不是以后还要我来给你带孩子？你怎么就那么麻烦？”
太子闷声道：“再麻烦也是你弟弟。”
“好吧，所以我放不下你。”宿谊伸出双手，丝毫不给太子面子的捏他的脸，“一转眼，就这么大了呢。”
太子低头。
是啊，一转眼他都这么大了，然而还是会让大哥操心。
“不过这么大了，还是我弟弟啊。”宿谊笑眯眯道，“还是继续让我操心吧，不然就没有做哥哥的乐趣了。”
太子默默点头。
易苒在心底有些羡慕，他想，是不是自己太乖了，没让宿谊操心到。但他在心底却有一种隐秘的担忧，让他不敢不乖。
毕竟，他不是宿谊同母的弟弟，不是宿谊从小养到大，还为其替死过一次的弟弟。他和易荀，还是不同的。
“你也是，心思那么重，都跟小老头似的。我才是最大的，你要面容比我老，那我就不认你了。”宿谊又伸手打了易苒脑袋一下。
易苒捂着脑袋憨厚笑：“好。”
太子冷哼。
算了，好歹也是他弟弟，就不计较分走大哥注意力的事了。反正大哥最爱的弟弟还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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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回宫之时，宿谊跟着他一同进宫。虽然皇帝和皇后都觉得宿谊有些胡闹，但最终还是任宿谊去了。皇帝还嘲笑宿谊，说宿谊才像太子他爹。宿谊说他没那么老，然后又被皇帝追着打。
现在皇帝政务繁忙，心情不怎么好，只有跟宿谊斗嘴的时候心情才放松些。不过宿谊该跑的时候还是跑得飞快，半点没让着皇帝，让皇帝打到他的意思，被皇帝一个劲儿的骂不孝。
皇后则私底下又抹了眼泪。她想起两个儿子年幼的时候。那时候她跟着婆婆躲在山间小山村中，烦恼的事太多了，便是宿谊一直照顾易荀。那时候家中不可能请先生，也是宿谊手把手教易荀读书习字。
宿谊总是这么操心易荀。现在两人都长大了，还是这样。
“待你长大了，就该你操心永康了。”皇后微笑道，“永康啊，总是有许多奇思妙想，总是有许多人嫉妒他，诋毁他。陛下能护得住他上半辈子，下半辈子，就该你来护着他了。”
太子道：“儿子明白。”
他会做到的。
太子当夜梦到了小时候。
易荀很小时候便能听懂周围大人的话，能感觉到周围的感情。他知道自己身边下人谁忠谁奸，那些假笑的表情骗不过他。那些将他当小孩子忽视的大人们说什么做什么，他只要听过一两次便会了。
不过他并不想和这些交流。他宁愿一个人坐着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