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缺(566)

莫念垂着头不敢动，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一开口，这片刻的温暖就碎了。

对于鉴定结果，她之前是怀疑的，如果结果真如心凌所说，她们没有关系，她大可以把结果给自己看，她那么急着销毁结果，只能证明她们是有关系的。

可有什么关系，关系亲密到哪一步，她猜不出来。

这几天的时间，她了解了很多事，她仔细的查过，简圣明的作品，确实都跟简心凌母女有关。

简圣明是真的爱简心凌母女，他们才是幸福的一家。

简圣明的行程如简心凌所说，安排得满满的，从作品的衔接时间上就能看得出来，他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搞婚外恋。

简心凌说得都是真的，所以她猜想，自己的身世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是妈妈在简圣明不知情的情况下有了自己。要么，自己的父亲根本不是简圣明，而是和简圣明有关系的人。

譬如，心凌之前提过的叔叔。

可不管是哪一种结果，自己的存在，对简心凌来说，都太过侮辱和伤害了。

她不知道此刻的心凌为什么会忽然对自己温柔的关切起来，可哪怕这温柔和关切是片刻的，也足够让她心醉了。

这是她第一次，触碰到亲情的温度啊。

这是第一次，有人帮她吹干头发啊。

吹完头发，心凌把吹风机丢在一边，径自坐到床上，莫念愣愣的看着她。

“看什么？半夜几点了？不睡觉吗？”

“哦……”

莫念听话的来到床上坐下，这是间大床房，心凌坐在床的一边，莫念坐在另一边，可中间并没有留下多少空白。

心凌看她一眼，“你在法国长大的吗？”

“嗯。”

“就是在李璐投资的那个酒店里长大的吗？”

“嗯。”

“谁照顾你？”

“保姆。”

保姆……

心凌想自嘲的笑，这成长经历，可真是惊人的相似啊。

“我五岁那年才见妈妈，在那之前，我以为我是个弃婴。可即便见到了妈妈，那感觉，也没怎么变。”

五岁才见过李璐……

莫念五岁的时候，她应该有十二三了，推算一下时间，有莫念的时候，李璐跟着爸爸……不过寥寥几年。

怪不得，怪不得她完全不记得李璐生养过，那时她还小，李璐也不经常来她家，倒是后来，应该是莫念刚生下来那几年，李璐常常来家里陪伴自己，她们也就是那段时间熟悉起来的。

她记得那时候爸爸和妈妈总是背着她因为一件事吵架，可他们故意避开她，她又不知道是什么事，而那时的李璐总在她身边，安抚了她因为爸妈吵架带来的不安。

也就是说，莫念没见过妈妈那五年，李璐是在她身边陪伴着的。

心凌叹了口气，李璐偷走了她的爸爸，而她，偷走了莫念幼年的陪伴。

这感情帐，哪有算得清的呢？

“你为什么叫莫念？你不是应该姓李，或者……”

或者应该姓简吗。

莫念回头看她，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妈妈……什么都不告诉我，她只会督促我拼命练习，学画画，学设计，如果她每年秋天回来看不见我参加比赛得的奖。那么，她会马上就离开酒店，直至下一年，我才能跟她见面。”

心凌听着，不免微微皱眉，莫念言语里浓浓的眷恋戳痛了她的心。

没有任何孩子是不爱妈妈的，可这份无条件的爱和依赖，却成了李璐胁迫莫念变成自己构画中样子的武器，光是听着莫念这些只言片语，她都能感觉到那时小小的她有多绝望。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妈妈不爱我，在她身上我感受不到亲情的温暖，在我知道了整件事之后，我更加确定，她不仅过去不爱我，将来，永远，她都不会爱我的。

所以，我和你之间是否有血缘关系，对我来说才会很重要。因为……如果我们真的有血缘关系，你便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莫念垂着头，声音小小的，心凌看着她怯怯的样子，心疼得直想哭。

爸妈去世的时候，叔叔去世的时候，那种举目无亲的孤独感，不会有人比她更明白了。

她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想摸摸莫念的头，莫念倏然转头看她，目光对上她悬在半空的手，她愣了愣，又放下了。

莫念垂下眼，嘴边带了笑，她似乎，已经找到心里的答案了。

“我一会儿就订机票，坐明天最早一班飞机走，我不会再留在这里打扰你了。”

心凌回头看她，她也回头，对着心凌微微的笑，如她们初见时一样，心凌心里越发酸了。

莫念轻松的舒了口气，“回去以后，我什么都不会说，我会去找个喜欢的工作，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