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缺(483)

正吃着，外头忽然起了一阵骚乱，他还来不及回头看，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忽然从门外冲进来，他都没看清是什么，大腿忽然被人用力的抱住，他低头，只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仰着脏兮兮的脸，惶恐的抱住了他，“救命，叔叔，救救我！”

她说的是中文，他微微一愣，手中的食物都没来得及放下门外就冲进来两个成年男子，飞快的从身后一脚就踢翻了小女孩，小女孩闷哼一声，一手还紧紧的拽着他的裤腿，“救命……”

踢人的男子从地上把小女孩揪起来，狠狠的瞪了王一韦一眼，王一韦心下一颤，急忙低下头假装没看见，男子提着小女孩离开，小女孩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餐厅，“救命，救救我！我是被拐卖的！”

茶餐厅里还有不少人，他们自然也听见了小女孩的呼救，可却没有任何人为之所动，仿佛刚才那一幕没有发生似的，众人吃东西的吃东西，看报的看报。

王一韦不喜欢小孩，可那些人的冷漠，还是让他心如鼓擂一般跳动着，他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小女孩被抓回去的方向，没见到小女孩，倒是见到了一脸冷色的冯薇。

“吃完了吗？吃完了走。”

王一韦有些吃不下去，着急的灌了几大口可乐，跟着冯薇重新回到了车上。

依旧是来时的路，依旧是自动的导航，冯薇依旧一声不吭，王一韦也依旧什么话都不敢说。

纵然雷亦朗已经告诉过他，这是犯法的勾当，可当他亲眼所见，心内也依旧不免泛起波澜。

他曾以为他所经历的便是地狱，可到了此刻他才忽然意识到……

或许，生活在这个和平国家的他们，根本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地狱。

“不该你管的事别管，不该你看的也别看，我说过的。”

冯薇的声音冷到没有音调，王一韦急忙点头，却还是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冯薇一眼，冯薇不似往常闭着眼睛假寐，而是目光深远的看向窗外，他本以为她双眸里永远都只有冷色，可此刻她看向窗外的双眸里，却隐着些他看不懂的情感。

途经来时的加油站，他们依旧要加油，时间已是深夜，王一韦困意袭来，换了冯薇开车，他回到车厢里休息，冯薇下了车，他在车上的卫生间里上了个厕所，困倦的从卫生间出来，脚下一时不稳，碰了墙壁一下，墙壁传来「咚」的闷响，一点也不像金属隔间应有的声音，墙壁上挂着一小道黑帘，他这一碰，黑帘也歪了，他伸手去拉，谁知，却在黑帘后发现了一小道玻璃窗。

车厢里亮着微弱的灯光，他看不清玻璃窗里有什么，他知道他应该假装没看见，马上拉好黑帘，可想到白天那个双眸里满是惊恐的小女孩，他的好奇心压都压不下去。

车厢里没有窗户，冯薇也下车加油，他谨慎的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打开了手机的闪光灯，照向玻璃窗。

这一照，他的心险些从喉咙里跳出来，不大的玻璃窗里，层层叠叠都是钱啊！

他忍不住瞪大双眼，这一大车厢，如果全都是钱……那该有多大的数额？他们之前运过来的是什么？为什么会能卖那么多钱？！

他还来不及思考，冷硬的东西就顶在了他的后脑上，他浑身一颤，都不敢转身，下意识就举起了手。

“我说过，不要好奇，看起来你是听不懂。”

冯薇比顶住他脑后的东西还冷的声音传来，王一韦全身克制不住的颤抖，“我是无心的，冯小姐……我真的是无心的！”

「扑咚」一声，他跪倒在地，倒不是真的要跪地求饶，是这电影里才有的场面吓得他腿都软了！

冯薇没说话，他却隐隐听见耳边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就像电影里……

手枪上膛的声音。

“冯小姐！我真的是无心的！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求你饶我一条狗命！”

他颤抖着把头伏在地上，颤抖的前额磕了地，「咚咚咚」的响，冯薇一直没说话，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顿时觉得尿意都有些憋不住了！

“如果你再好奇，我不介意把车开回去，把你也留在那里。”

冯薇转身出了门，不多时，他听见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他额前的冷汗滴到地上，汇成一小滩水渍，他当然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也明白了自己在参与的是一起怎样的生意。

他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感受，惶恐不安，又夹杂着一丝担忧，他不是个什么有良知的人，他觉得老天爷从一开始对他就是不公平的，他只想顾自己温饱，顾不得别人的生死。

可到了这个时候，他又觉得内心浮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