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缺(27)

“等你长大，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过去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妈妈的承诺仿佛就在昨天。

那时的她拼命看书，努力学习，就是为了快一点长大，她常常在想，是不是自己把明天的书看完了，把更高年级的知识学会了，就能越过明天或明年，直接「长大」。

后来，她大学毕业了，组成家庭，生了孩子，她到了此时才发现，自己或许永远也等不到「长大」那一天了。

对未来的承诺就像人生开出来的一张张空头支票，人们对未来许愿着，期盼着，永远满怀希望的等待着，可等到白发苍苍，等到身躯佝偻，也依然未能到达彼岸。

可除了等待和希冀，又能怎么样呢？

第27章 对不起

第二天，心凌起了个大早，她想去送送木羽爸妈，来到前台，发现桌面上放着个信封，旁边还有一摞叠得整整齐齐的新衣服，吊牌都没拆。

心凌拆开信，信里有一沓钱和一张纸，纸上的字板正规范，字如其人。

“心凌，你好，谢谢你半月余的照顾，小羽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是小羽和我们的福气。”

“衣服都叠好放在前台了，你清点一下，看是否有缺失。谢谢你的好意，这些衣服是我们此生见过最好的，可我们是粗人，不合适穿。

那两套已经穿过的我们就留下了，回去后会妥善处理，找最好的干洗师傅来清洁，然后收藏起来。这两套衣服代表着你对我们的心意，我们很感激。”

“信封里有一万块钱，不管是房费还是时装的钱都不够，可它是我们的心意，请收下。”

“最后，木羽能和简老师的女儿做朋友，我们很荣幸。你的爸爸是优秀的人，或许他曾因热爱而对你有过忽略和亏欠，可请你相信，只有善良纯粹的人才会把自己的热爱坚持得出类拔萃，他配得上你的敬重与追忆。”

心凌的双眸蒙上了一层雾，她放下信出了门，跳上车就往火车站驶去。

他们回了老家，往后再见就难了，说来也只算萍水相逢，可心凌却很想当面跟他们道别，也说一句谢谢。

谢谢阿姨在木羽家门前挡在她身前，谢谢他们为她擦干了头发，谢谢他们在这短暂的日子里给予她的温暖。

也谢谢他们，对父亲的解读和赞扬。

拥挤的车站人来人往，心凌从未来过这里，该找哪趟车该往哪里走都不知道，她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找，所幸，人群中，她看到了木羽。

殷爱梅拉着木羽的手，秦柯站在她身后，心凌在不远处找个了拐角，静静的看着他们。

“妈，你们其实可以不用走的，你们也可以搬回来住……”

秦柯说着，如随口聊天一般没有诚意，木羽面无表情，只觉得听不下去，出声打断了他，“你先去车上等我吧。”

秦柯笑着点头，“那爸妈，一路小心。”

秦柯一离开，木羽的眼眶就红了，她拉着妈妈的手，一刻也不想放开，“妈，我给你和爸重新找个地方，我们一起搬出去住，别走了，行吗？”

“傻瓜。”殷爱梅笑着摸她的头，“说得什么胡话，你不要米粒啦？不要家了？”

“不要了，我都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你和爸。”木羽把妈妈拥入怀中，“我想要永远跟你们在一起。”

木建国红着眼垂下了头，殷爱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会的会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妈妈，你告诉我，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不用分离？”

木羽一句话，木建国和殷爱梅的眼泪就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流，他们一个字也答不上来，因为他们也很想知道答案。

生命的本质就是分离，他们从相聚而来，朝分离而去，这个过程或许让人心酸、不舍又无奈，可这就是生命本身的样子，谁也无法改变。

纵然他们再心酸，再难过，再不舍，也要学会接受，也只能接受。

“别难过，宝贝。”殷爱梅哽咽着出声，“生命终归要有所取舍，只要你把生活过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对爸妈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告慰了。或许我们不能一直在一起，可我们的心，一直都是在一起的，不是吗？”

木羽伏在妈妈肩上，哭得泣不成声，她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这样放肆的哭过了，她的眼泪打湿了妈妈的衣襟，如同儿时一般，她本以为她够优秀，够强大，她与爸妈就再也不用经历分别之苦。

可到头来她却发现，她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却依然被生活击得溃不成军。

“对不起，妈妈。”

“傻瓜，你说什么……”

“对不起。”

“不要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