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缺(16)

木羽刚把气憋回去，最初开口的女孩忽然抬起头看着她，“姐，原来你是农村来的啊，我看你平时又是打扮又是保养，我还以为你是本地人呢。”

木羽压下去的火轻而易举的就被点燃了，她笑着放下筷看向女孩，“我爸妈是农村的，我当然也是农村来的，但我觉得我不像本地人，倒像是另一种人，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女孩愣了愣，下意识的摇头。

“人上人。”木羽淡淡的笑，可笑容里全是讽刺。

“我在你那么大的时候，坐在你身边的叔叔婶婶正在教我读《诗经》，读《礼记》，读中国的传统文学，读国外的世界名著。

我在你那么大的时候，成绩是整个县城最好的，过了两年，我以全省状元的身份考取了国内最好的医科大学。”

木羽锐利的目光扫过一众亲戚，“我们家穷，条件不好，爸妈省下来的钱只够给我买书，以至于我到现在也是看的书多，见的人少。

我儿时也没看过电视剧，不知道什么叫「下人」什么叫「上人」，但我爸妈教过我，若能饱览群书，定能寻得自我，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木羽一番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只得垂头吃饭。

木建国和殷爱梅互相看了一眼，殷爱梅低垂着的眼眸微微红了，倒不是感动于木羽为了他们发难于亲戚，而是感动于他们的教诲，木羽都铭记于心。

过去吃过的那些苦，付出的那些时间和精力，统统都值得了。

生养孩子，是这世上最难、最辛苦、却也是最值得让人骄傲的事。

你跟生活抗争过的每一条痕迹，都会牢牢的印在孩子身上，究竟是被生活打败，还是在生活的刀口下开出遍地繁花，你的孩子，终究都会给你答案。

第18章 意欲离开

“对未来的承诺就像人生开出来的一张张空头支票，我们对未来许愿着，期盼着，永远满怀希望的等待着，可等到白发苍苍，等到身躯佝偻，我们也依然未能到达彼岸。

可除了等待和希冀，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木羽的日记；

吃完了饭，众人做鸟兽散，陈秀丽忙着去送亲戚，木建国和殷爱梅忙着收拾残局，小周也在厨房帮忙，木羽见米粒醒了，抱着娃靠在床头喂奶，秦柯在主卧里走来走去，眉头皱得紧。

“你怼她干什么啊老婆，她就是个孩子，你跟她置什么气？”秦柯的脚步停在床前，压低声音问木羽。

木羽看他一眼，“我怼就怼了，怎么了？我又不是个木头人，别人讽刺我，讽刺我爸妈，我还不能说？”

“唉！我妈最好面子，我都已经打了圆场了，你在亲戚面前给她几分薄面啊！”

“不给你妈面子的人不是我，是你那个小亲戚。”

“不是，那你让着她一点不行吗？她还是个孩子啊！”

木羽皱眉，“为什么是我让？秦柯，我是你老婆，别人讽刺我，你还叫我让着她？”

秦柯一愣，面上有些尴尬，“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妈好面子……”

“所以我就要无休止的退让，把自己的全部都奉献给大家当作笑柄吗？”

秦柯沉默不语。

木羽的语气冷下来，“而且，我不知道我的家庭究竟有什么好笑的，值得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讽刺。没错，我们家穷，可我们偷了吗？

抢了吗？是，或许我爸妈穿的用的是不如你们城里人体面，可在我看来，品行端正才是真正的体面！”

在这一点上，我爸妈比你妈强多了！

木羽把最后一句话咽在了肚子里，她鲜少有那么大的怨气，可即便是这样，那么难听的话她也说不出口。

互相比较最是伤人，伤感情，伤和气，伤心，越比较，越偏颇。

她不想走上歧途。

秦柯也自知母亲的缺点，可他父亲去世的早，母亲一个人辛苦把他拉扯大，在这份辛苦面前，那点小缺点自然不算什么，过去木羽都是理解和包容的，现在也不知是怎么了，整日搞得针锋相对，他夹在中间都要累死了！

“好好好，你们都有理，就我没有理，我不管了行不行？”

秦柯站起身，拉开门，殷爱梅站在门外，要敲门的手还悬在半空。

“妈。”

秦柯点点头，殷爱梅也礼貌的点头，二人错身而过，秦柯觉得有些尴尬，也不知道刚才他和木羽的对话殷爱梅听见多少。

唉，这村里人就是陋习多，还会在门口偷听别人讲话，怪不得妈妈会那么嫌弃！

心里抱怨着，秦柯往客房走去。

殷爱梅进了门就开始收拾屋子，对刚才的事绝口不提，事实上她也没听见什么，只听见木羽的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