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缺(119)

杨文皱着眉轻拍桌子，木羽是又好气又好笑，气是气早上闹的那一出，笑是笑平时不苟言笑的领导居然会说「吃瓜」。

“你笑什么？说说吧，早上是怎么回事？”

木羽收起笑容，“家事，不想说。”

“家事你干什么闹到医院来？”

木羽垂着头，沉默。

“知道的说是家事，不知道的就是医闹啊！你自己身份多敏感自己不知道的啊？全社会的眼睛都在盯着医生，现在这个互联网的社会，信息很容易误传的，误传了我们科这个先进怎么评？影响不好的呀！”

“是，都是我的错，领导。”她抬眼看了杨文一眼，“那……我接受任何形式的处罚。”

“处罚等一下说，你再说说昨天夜里这台手术的事！我们心内科是只有你一个医生吗？

干什么休产假的人要回来做手术？做手术你还不申请！那个病人多大年纪了？这你都敢下刀啊！简直胡闹！”

木羽垂着头听着骂，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这就是她不申请的原因，领导是不会同意这起手术的，医院的手术宗旨是确保安全为前提，这样冒险的事，他们定然不准她做。

木羽一声不吭，杨文定定的看着她，“你倒是说话啊！”

木羽抬眼，叹了口气，“领导，方根生……78岁了。”

“我知道啊！不然我怎么会那么生气？！”

“他全身的机能都开始退化，器官也有不同程度的衰竭，在此之前他已经抢救三回了，若不做这个手术，再多两次抢救，他的生命约莫就是尽头了。”

“所以我们才应该保守治疗啊！如果这个手术出了什么纰漏，这个责任谁担？你担吗？！”

木羽垂下眼，“领导，从我进科室那天你就教我，手术的前提是确保安全，这是所有医生都应该遵守的从业规则。可是，这世上的事，除了规则之外，还有情理。”

木羽抬眸看他，“对我们来说，方根生只是个年迈的病人，可对别人来说，他是父亲，是至亲，也是子女心里最重的牵挂，我们不知道他身上有什么样的故事，也不知道在子女和亲人心里，他的地位有多重要。”

“我知道，作为医生，应该看淡生离死别，可领导，作为医生，我们也应该为每一个生命尽到所有能尽的力，这份绵薄的力，或许能换来一个家庭短暂的圆满，或许能换来子女的不留遗憾，哪怕他们最后依旧要面对分离，可这段抢回来的时间如果是被所有人都珍惜过，我觉得就是有意义的。”

“领导，我们学医的人，读那么多书，辛苦实习那么长时间，面对疾病，不断的突破自己的生理底线，不是为了来谋一个稳定职业，拿一份高薪的，我们应该是来为每一个面对分离的家庭，从死神手里抢回时间的，我觉得，这才是医生应该做的。”

杨文听得目瞪口呆，“你觉得你觉得，那院领导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木羽叹了口气，垂着眼看地面，“没打申请是我不对，私自执刀也是我不对，家事闹到医院来更是我不对，我接受处罚。”

杨文垂眼，随意的拨弄着桌上的东西，“方根生怎么样？”

“挺好的。”

“手术成功吗？”

“基本成功。”

“我听说手术中突发出血，都处理好了吗？”

“嗯。”

杨文抬头看她，“把详细的手术过程写份报告提交上来，再补交个申请。”

木羽一愣，抬头看他，他抬眼斜睨着她，“产假还剩几天啊？”

“六天。”

“还要不要调休啊？”

木羽笑起来，“不调了。”

杨文皱眉，“孩子那么小，要不要多休息几天啊，你看你这个产假休的，一天天净往医院跑了！你销假来上班，孩子谁带啊？”

“月嫂带。”

“喔唷，那你这个经济压力要大好多了，去吧去吧，要是要调休，提前把调休单拿来签！”

他特意强调「提前」两个字，木羽愣了愣，惊喜的看着他，“不处罚吗，领导？”

“你都为了每个家庭的团聚了，我怎么还敢处罚你？！我要是处罚了你，岂不是反人类反社会了？！”

杨文埋怨的看她一眼，“别仗着自己能耐就胡作非为，这次就算了，要是还有下次，你就带着辞呈来我办公室吧！”

木羽笑起来，鞠了个躬，“谢谢领导！”

“去吧，一夜没睡，辛苦了。”

“好，下周见，领导。”

木羽高兴的离开了办公室，杨文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摇头。

他也真是拿她没办法，木羽这个人啊，什么都好，就是太有主见，仗着自己有能力，总妄想能拯救所有人，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