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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满宫堂(90)+番外

凌蔚还问,换位思考,若是他被一个人天天责骂,即使知道自己有错,也会产生逆反心理;但若有人好言相劝,即使他觉得自己没错,也会考虑一下是否有不妥。君王也是人,人无完人,不然连曾子都要“三省吾身”,何况普通人?既然圣人都不完美,怎么能要求君王是完美的?但是历史上一直以死谏未荣,即使死谏从未产生过任何利国利民的效应(至少史书上没有),除了彰显出自己的清高和气结,对国对民的用处也不大。虽然说彰显了正气,但是国家少了一个有才有德的人,本来就是损失。何况极端的行为可能激化和君王之间的矛盾,让君王更加变本加厉,是不是本末倒置?

那么名声和结果,到底哪个更重要?

凌蔚一封信一封信,一个典故一个典故的问。每一个讨教的人问的问题都不一样,但又殊途同归。看着就像是一个一腔热血一腔正气的少年,初次步入官场,然后发现官场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的新手官员一样,对未来充满着迷茫,开始质疑自己曾经学过的东西。

而凌蔚这种迷茫之后,就从史料和社会交往中,寻求答案的做法,也会让大部分人对他产生好感,觉得凌蔚是一个会思考的聪明人。

而在场的人多是官场老油子老狐狸,对官场哲学也有自己的一分见解。而凌蔚,只要长了眼睛都知道,他是皇帝宠爱的新贵,给个人情反而是自己受益更多。所以这些人也不会吝惜指点凌蔚。

虽然从京城到这里,花了凌蔚近一个月的时间,但若是驿站,也就半月时间。一个月就能一个来回。

凌蔚来到这里已两月,这书信已经轮换了两拨,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看出凌蔚不良的居心。

而不出凌蔚所料,这些人就算是文人,能身居高位,也都是很注意说话的技巧的。教导凌蔚,也是劝说他,那怒骂和死谏什么的,那是面对已经用各种巧劝劝说不动,明摆着已经没用的君王,才用的最后的笨办法。人若是能活着,谁不想或者。一心求死,那就是死心的表现。

所以凌蔚别看了几本歌颂文人忠骨的诗文,就想着要向那种方向学习,跑到皇帝面前什么怒骂指责之类。人无完人,皇帝也不可能不犯错,就跟凌蔚自己也不可能不犯错一样。真觉得不对,好好说就成,当今皇上是明君,会接纳意见的。

特别是赵昭,都直接写信来骂凌蔚了,那话里意思特别明显,说凌蔚别向朝里那几个搅屎棍学习,天天想着死谏死谏,屁大点事就嚷着要长跪不起要撞柱子,说是为国为民还不如说是给自己刷名声攒名气,你老师我特别看不起那种其实一丁点用都没有的人,你要是想向那些人学,我就把你逐出师门。

凌蔚看着是满头冷汗。老师也想的太多了吧……他是这种沽名钓誉的人吗?好吧,他确实沽名钓誉,但是也不会用这种笨办法啊。

“鹰飞,你说明明他们写信教导我,都头头是道,怎么面对太子,就那么……苛刻?”凌蔚不解。

他其实除了学问之外,和这些人的交流肯定不多,所以他还以为这些人在官场上就是这副摸样呢,心中还想着皇帝陛下这剂药下的挺猛,是不是又揠苗助长了。

结果这不是挺正常吗?

黎膺不由失笑:“若真是遇到芝麻大小的事就嚷着死谏的这种人,如何能得到皇兄重用,并被皇兄任命为东宫辅臣?诸位大人平时还是很懂得如何说话的。不然你看看,他们教导的学生如何?”

凌蔚想想也是。那郑司业的学生,可都对郑司业亲近的很,即使学生有过错,郑司业也是以温言细语的劝说为主。郑司业曾经说过,责骂什么的,并不能让一个人变成好人。教育,就是言传身教,让不好的人自己感觉到惭愧。

有这种思想的老师,其实已经是一个好老师了。所以皇帝陛下被前太傅坑了之后,好好扒拉了一下京城中著名的大学问家和他们的教学方法,以及弟子情况,才选出这么个班底给太子用。

说起来,也是颇为辛苦了。

但谁知道,对别人算个好老师,对太子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那接下来,就要问人为何在面对不同的人的时候,会有不同的应对方式。而明知道不对,还要坚持下去。”凌蔚叹气,“我是越发搞不懂了。”

黎膺道:“有何不解?不过是因为太子是国之储君,寄托的希望太大,乱了方寸而已。而且太子年纪不大,在他们看来,并没有形成自己的想法,他们也不会考虑太子的心情。”

“明白了。”凌蔚这下子搞懂了,这就是现代社会一些家长老师的通病嘛。即,孩子什么都不懂,所以孩子不会难过不会抑郁不会有自主思想,如果孩子觉得心里难受那一定是无病呻吟。

“小孩子有什么心情”。许多大人常挂在口中的话。

太子的地位让这些人寄予很大的希望,不只是对未来国家的希望,也是因自己能辅佐出一代明君的野心。

有野心,思想就会被蒙蔽。

而太子偏偏年纪不大,威信不够,不足以让那些人考虑太子的意见和心情。又有皇上亲自下令让他们劝诫太子这“尚方宝剑”在,他们的行为自然就有些过分了。

没有畏惧之心,就不会有谨慎的思维。

“好了,别想了。”黎膺把凌蔚拉起来抱在怀里,“你能不能别天天想着别人的儿子?”

“那也是你侄子。”

“就算是我儿子,也不准你想。”

“只是个孩子……”

“小孩子最讨厌。”

“鹰飞你这是吃醋吗……”

回答凌蔚的是,扑倒,吃干抹净!

就吃醋怎么着?

……太子很快也知道了凌蔚的“多管闲事”。在观看了凌蔚的来信和众位大臣的回信之后,太子陷入沉思中。

原来那些辅臣并不是那么讨厌。

原来那些辅臣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也并不是那么可恶。

只是因为他是太子而已。

这么想,太子心气就顺了不少。

凌蔚趁着太子心气顺,就更加使唤他,基本上把和豪强打交道的事都交给了太子。

“以后长庚要面对比这些人势力更强,性格也更狡猾的人。就当拿这些人先练手吧。”凌蔚觉得,这些人应该感到荣幸才是,“你可是太子啊,管的可是整个晏朝最聪明的一批人。”

太子嘟囔:“我才十岁。”

“古代人十岁出将入相的还少吗?”凌蔚指旁边,“鹰飞十一二岁就带兵打仗了,十四岁就封大将军了。”

太子看了看“传说中的”王叔那张冷脸,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继续做苦力去了。

“其实我也没想到长庚真能玩转。”凌蔚摸着下巴,“真是虎父无犬子啊。鹰飞,你说我写信给陛下,陛下会不会很高兴。”

“当然。”黎膺被凌蔚一顿夸,正高兴着,连凌蔚说太子好时语气中的骄傲也没感觉到不舒服,“也是瑾堂教的好。”

“那是。”凌蔚更加得意。

……经过连续几个月的折腾,那些本来底气就不足的豪强们内部的联盟终于开始瓦解了,已经有人偷偷向钱捷拉关系,想要通过钱捷,向钦差大人们显示自己对朝廷的忠心。

本来嘛,朝廷没来的时候,他们即使是豪强,也是日日提心吊胆,睡不了个安稳觉。现在朝廷来了,有人保护了,这纳税什么的,哪个王朝不纳税?

只有乱世不纳税,谁想回乱世去?

再说了,他们又拿什么反抗?人家名正言顺,自己罪名一箩筐,何况还有军队在这。

凌蔚的威胁可不是假话,真要以通敌卖国的罪名把他们砍了,那砍了也是砍了,他们毫无办法。

若是中原望族,凌蔚还不敢威胁。毕竟这些中原的望族和朝中的大臣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基本上都是某某大臣的家族或者姻亲,连皇帝都不能随便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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